“所以说,人是你推下去的。你肯定?”
“我不肯定,当时太乱了,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天色又暗,我说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但我能感觉到我推了他一下,可能思璇也推了。总之他就这么掉了下去。”
“他一个大男人,你们两个女人能把他推下去?”
“不止我们,还有阿海。阿海想让他放手,就朝他后脑勺打了几下。好像把他打懵了。趁着这个空当,我伸手推了一下。我只推了那一下,可他就是掉下去了。”
成韵语调平静地复述着那晚的详情。她的述说有真有假,很多只是听来的,可她说的时候却觉得那些东西真实无比,好像就这么发生在面前,她真切地参与到了其中,说出来的时候竟是这么自然,毫无违和感。
事后她在想,是演练过多次已炉火纯青,还是自己太过代入秦思璇的角色,对章义彬的恨意已掩盖了一切,令她深深投入其中,无法自拔?
总之她说完之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她只是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展现在孟青和的面前。至于相不相信是他的事情。
她没去看孟青和,目光又落到了那杯酒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情绪,她迅速起身走过去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啪”地一声,酒杯被她掼在桌上,细长的杯颈发出轻微的破碎声,很快就露出几条裂痕来。
成韵喝得太快,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冲破胸腔直接跳出来。她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便后退几步,刚想坐进沙发里休息片刻,身后却伸来一只有力的手,直接将她整个人扶住。
“别喝太快。”
“突然很想喝酒。”
“是吗,要我陪你一醉方休?”
成韵想说好,却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酒后吐真言,她刚刚跟孟青和撒附上弥天大谎,这会儿若是喝醉了,心里的负罪感还未消,很容易说出实情。
于是她摇摇头:“不了,太晚了我得回家了,多多还在等我。”
“不会,你到家的时候他搞不好已经睡了。”
“那我也得回去。”
说着成韵晃荡着身体勉强走出两步,但很快被孟青和用力拉了回来。她直直撞进对方胸膛,一阵头晕目眩。
“你干什么?不肯放我走,想拉我去警局认罪吗?”
孟青和没有回答,只微一弯腰生生将成韵打横抱了起来。不顾对方轻声地反对,他径直将人抱入主卧室,随即扔在了床上。
说是扔并不夸张,喝了酒的成韵本就头晕,这么一下后她整个人有片刻的失神,几乎趴床上起不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孟青和又兜头扔了条被子过来,将她整个人团团裹住。随后他也钻进来,一把搂住成韵的腰,凑近说了一句:“我的女人,不可能有案底。”
这句话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保证。成韵提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孟青和有什么手段能解决这件事情,但她就是相信这个男人。她不会看错,他一定有办法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被窝里成韵就着一点朦胧的光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楚孟青和脸上的表情。可刚刚喝下去的酒已然上头,意识逐渐不清晰,身体也变得燥热难耐。被子里空气稀薄,她很快就支持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闭上眼睛纵情的前一秒,她还不忘提醒对方:“没洗澡,你和我都没洗澡。”
“不用洗。”
成韵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前那个满身洁癖的孟青和,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可她来不及细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对方已然横冲直撞,一句招呼不打便进入了她的身体。缺乏热身的身体很不适应这样生硬的交流,抗议得传来撕裂般地疼痛。成韵忍不住咬牙哼哼了两声,却终究因为酒精过于强大,意识在疼痛与刺激之间来回流转,慢慢地合上眼睛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依旧是宿醉难耐,如着火般疼痛的喉咙配上像被锯开的大脑,成韵再次后悔一时兴起的贪杯。
她每喝必醉,醒来后总是很难想起醉酒前的事情。她躺在那里数天花板上对称的花纹,每次数不到七个就会眼花,于是只能重新来过。
就这么数了好几回,依旧无法数清,她烦燥地一拍床单,突然坐起身来。
大脑里瞬间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并且集中在了同一个部位。那种向痛感让她禁不住倒抽口冷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又重新躺倒回去。
她昨晚到底都说了什么?
章义彬的尸体已经被发现,这一点她记得很清楚。后来她和孟青和就他的死因进行了不太友好的讨论,他们有些针锋相对。成韵记得自己似乎还赌气来着。可她后来到底说什么了?
原定计划说的那些话,她都说了吗?
就在成韵努力回忆的当口,孟青和突然推门进来。一见眨着眼睛清醒了的成韵,孟青和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然后走上来将手里的杯子往她面前一递。
“喝了它。”
成韵接过来乖乖照做。水有点甜还有点微酸,味道很不错。
“醒了吗?”
“嗯。”
“完全醒了?”
成韵揉揉还在抽痛的太阳穴:“醒了,就是有点晕。”
孟青和便走过来给她揉脑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揉的点恰到好处,舒服得成韵微眯起眼睛,忍不住想要哼哼几声。
结果就在这时,孟青和问了句刹风景的话:“还记得自己昨晚都说了什么吗?”
其实有些模糊,但成韵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记得。”
“真记得?说说,你都说了什么。”
“章义彬死了,我把事经过都跟你说了。除此之外我不记得还说了些什么。”
“杀人罪,这么轻易就揽上身?”
“你也说了是杀人罪,如果不是我做的,我会扣自己头上?”
两人平时斗嘴成韵就没赢过,但这一次孟青和似乎被她顶得没词儿了。他就这么力道均匀地揉着她的太阳穴,很久都没说话。
☆、第62章 机会
成韵隐约觉得,孟青和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可不管怎么样,章义彬的死就像投入深海的一颗小石子,只激起了一丝浪花,很快便平息下来。
警方进行了一系列走访调查,也调取了大量现场的检材进行检验。但结果不容乐观。毕竟人死了这么久,再往回查目击者十分困难。若真的有,早有人报案。
这条夹缝本来就是医院的灰色地带,一边的楼正待拆迁根本没人使用,另一边虽是住院楼,但紧临的那堵墙却没有窗户。章义彬掉下去的时候没喊叫,无人听见也无人看见。他就这么安静地掉落在树叶堆里,连撞击的响声都被压下去不少。
加上那一晚狂风大作,病房门窗紧闭,所有人都只听到风声,绝料不到在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个人竟悄无声息地死去多时。
至于物证,警方搜检半天也是一无所获。案发现场除了章义彬的东西外,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警方甚至无法证实这是自杀还是他杀案件。鉴于这些困难,调查进行异常缓慢,很快便偃旗息鼓卡在某个地方进行不下去了。
娱乐圈里似乎没人对他的离逝感到难过,偶尔有小明星感叹也无非是和他有过皮肉交易,觉得少了个经济来源颇为遗憾罢了。章义彬在圈里浸淫多年却没混得好人缘,死后连个怀念他的人都没有,除了他的父母为他痛哭不止和一些粉丝自发在微博上悼念他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时间一长,甚至连粉丝都将他忘了,转而投向了别的偶像的怀抱。章义彬就这么悄然在世上消失,很快便被人们彻底遗忘。
只有成韵,还一直记得他。虽然想起来就反胃,可心里终究有一丝愧疚。她讨厌他,也希望他死,可他真这么死了,她又觉得抱歉。这种复杂的情绪整日萦绕心头,竟是挥之不去。
孟青和见成韵不大高兴,以为她还在担心被警方调查的事情,便安慰她道:“有我在,他们不会来找你。”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有点……”成韵想了想,选了个温和的词,“有点过意不去。”
“为什么,因为你杀了他?可你之前明明说过,他这样的人就该死。怎么他真的死了,你反倒同情起他来了?”
“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觉得很抱歉。”
“那你想怎么样,为他偿命?还是去警局自首?成韵,”孟青和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人不能这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世事不可能尽如你意,只能权衡利弊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成韵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她既不可能去自首,自然遗忘是最好的办法。可她不是他,做不到那么洒脱,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儿。
孟青和有些看不过去,便换了个话题又问:“最近谢子桓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暂时没有。”
“如果有,告诉我。”
“怎么,你要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