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那么直直对视着,恍恍惚惚,早将周遭的一切忘个干净,直到丫丫不耐烦地要从赫连玥怀中挣扎落地,朝钱翩翩又喊了一声,“娘亲……丫丫找到……找到一个爹爹……”
那小身子一扭,泥鳅似的,赫连玥差点滑了手,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将丫丫放到地上,看着小家伙扭着屁股蹬蹬跑进亭子,指着自己朝她娘亲道:“娘亲看……丫丫找到一个爹爹……”
稚子稚语,赫连玥莫名地鼻尖发酸,眸中一片氤氲。然而,在看到钱翩翩的手被另一个男子握在手中时,眸中的氤氲之气便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能结出冰渣子的寒芒。
“钱、钱娘子……你、你不是说,你夫君已亡?”
其实同样震惊的还有唐珍珠,他莫名看着一名陌生男子大模大样地走进自家花园,而丫丫却管那男子做爹爹,那么丫丫的娘亲岂非是他……
钱翩翩一怔,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虽不明白那人为何忽然出现,但观他气色,一如往昔的身姿挺拔,风神俊逸,眼角眉梢看不出一丝风霜,可见这三年来过得极好,可怜她对他朝思暮想,他却对她不闻不问,连个拒绝她的理由也懒得给她。
心里的委屈和愤恨霎时如山洪般倾泻而出,她用沙哑又冰冷的声音答道:“夫君?我的夫君三年多来对我不闻不问,心如铁石,比死了还不如。”
那沙哑的声音着实将赫连玥吓了一跳,她的容貌依旧清丽,只多了些病态之色,倒是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他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可那双交握的手实在太过扎眼,这三年来她天天和姬恒呆在一起就算了,这会才到丹夏,又招惹这样一个小白脸,这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他冷哼一声,“我铁石心肠?丫丫明明是我女儿,三年来你却一声不吭,害我父女天各一方,不能享天伦之乐,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既然来了丹夏,又不让丫丫见我,日日躲在此处,我还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这里好吃好住,还有小白脸伺候,难怪乐不思蜀。”
“你……”钱翩翩被这一顿抢白气得脸色发青,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无端被指小白脸,何况指责他的人自己本身就是个小白脸,唐珍珠又委屈又气恼。
“君、君上……”此时,唐太医终于在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花园,老远便见儿子木头似地杵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忙上前扯了一把,又朝赫连玥行礼,“君上亲临鄙宅,蓬荜生辉啊。”
被扯得脑袋发晕的唐珍珠,脑子转了几转后,终于明白到眼前的男子是谁,刚清醒几分的脑袋又是轰的一声,这人竟是当今国君,那么钱娘子……国君在祈国为质时,曾娶过一名祈国女子为妻,此事唐珍珠是听说过的,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心爱慕,不计较她寡妇身份的女子,竟然就是国君的妻子。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赫连玥并没计较唐珍珠的失礼,他亲手扶起唐太医,嘴角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孤自小便得唐太医拂照,唐太医无需多礼。”
唐太医巍巍起身,又激动又诧异,“不知君上亲临鄙宅,有何示下?”
赫连玥脸上笑意愈浓,有意无意地瞥了唐珍珠一眼。
唐珍珠不由眼皮直跳,君上那笑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果然,便听那人温声道:“那日得知小唐大夫医术了得,又是个品学兼优的,孤念着当年唐太医对孤的好,便自作主张,想替小唐大夫作个媒,唐太医别嫌孤多事才好。
唐太医平时虽醉心医术,但毕竟活了七十年,君上这忽然的自作主张,他又岂有不明白之理,儿子想娶钱娘子的事看来是黄了,但国君赐婚,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别人求也求不来,他当即跪下谢恩。
唐太医心如明镜,可唐珍珠却是一根筋,他根本就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君、君上明鉴,某唐不愿娶个素未谋面,情不投意不合的女子为妻。”
赫连玥不在意地笑笑,“无妨,待孤选好了,会让你们先见个面的。”
唐珍珠还要再说,唐太医已不容分说将他按到地上谢恩了。
一旁的丫丫早已不耐烦,跑到赫连玥脚边蹭了几蹭,“爹爹抱……抱丫丫……”
赫连玥目的已达,再懒得看唐珍珠一眼,抱起丫丫亲了一口,“丫丫,告诉爹爹,你叫什么名字?”
丫丫两只小手捧住赫连玥的脸,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通,赫连玥好不容易才问明白,丫丫姓钱,单名一个雅字。连姓都跟了娘家,果然是当他这个亲爹死了。
一股邪火腾地窜上心头,赫连玥皮笑肉不笑地道:“钱是俗物,怎么配得上一个雅字?丫丫,你从今天起随爹爹的姓,今后你就叫赫连雅,知道不?”
丫丫哪里懂,只咯咯地笑,赫连玥亲了亲她的小脸,从怀中取出那日市集上买的泥仙子,丫丫欢喜得直拍手。
赫连玥又问,“丫丫喜欢爹爹吗?爹爹带你进宫,皇宫里有许多好玩好吃的,都给丫丫好吗?”
丫丫拿着泥仙子,脑袋如小鸡啄米点个不停,赫连玥满意地摸摸她脑袋,“丫丫真乖,走,跟爹爹回宫去。”
亭子里的钱翩翩,看着赫连玥旁若无人地诱导丫丫,气得浑身打颤,眼见他抱着丫丫要走,忙起身要拦,不想脖子和下颚还插着银针,一动便牵动了神经,痛得直咧嘴。
她指着他,想喝一声“站住!休想带走我女儿!”,可嘴巴张着,愣是发不出声来,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抱着丫丫,大摇大摆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病
等唐珍珠终于将银针取下,赫连玥早没了影儿,钱翩翩抱着石柱软软摊坐地上。三年的期盼,就盼来这么一个结果,也是自己傻,竟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巴巴地带着女儿来找他。
来之前,她曾想着见了面,问他一句为何这么狠心,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其实她心里还存着希冀,有些疙瘩藏在心里,时日久了,也许说着说着就解开了,只要两人解开了心结,一切还有可能。
可她全然没想到,那人竟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更别说给她机会问他。她如今才知道,哪怕当初再情深义重,男人的心要变起来,比变天还容易,一旦变了,便是天塌了也变不回来了。他果真如他所说,她选择了灵犀圭,他和她的恩情,便如被他折断的弓/弩,一刀两断,即使她事后明悟了,他已吝啬再给她机会。
狠心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也是自己先寒了他的心,现在怨不得他对自己狠。
伤心到了极致,根本哭不出声来,她两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中溢出,顷刻便打湿了衣襟。娇花见她哭成这样,也无措地跟着哭,唐太医摇着头回去了,只剩唐珍珠在一旁干着急。
钱翩翩哭了很久很久,将这三年来所有的思念,悔恨和委屈,都化成了泪水,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待哭够了,一切也看透彻了。之前心里存着希冀,总不死心,左拖右拖作不出个了断来,如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心,大哭一场后,痛定思痛,仿佛终于走到了悬崖的尽头,知道前头无路,要开始往回走,要面对现实了。
她深吸几口气,擦干眼泪扶着石柱起身,却因坐得太久,又在病中,一起身便一阵晕眩。娇花慌忙上前扶她,哽咽着道:“小姐,丫丫小姐被那位抱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拍拍她的手,反而安慰起她来,“由得他,说来丫丫也是可怜,一直想着她爹爹,连果儿画的那张不知所谓的画像也珍而重之的,既然来了,便让他们好好聚聚,将来她长大了,也有个念想。”
娇花脸上仍是雨带梨花,红着眼睛问:“可……好好聚聚即是聚多久啊?宫里虽好,可丫丫小姐自出生起,未曾离过我们片刻,一下到了陌生地方,她会习惯?晚上不会哭闹?她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哭闹起来,可是不休不止的。”
钱翩翩笑笑,“无妨,宫里自有会带孩子的乳姆,再说,她若真的哭闹不休,那人不会将她送回来?”
娇花睁大眼,声调也提得老高,“万一真不会呢?您难道还拱手相让不成?”
她怔了怔,随即缓缓摇头,“离开前再说吧,总会有法子的。”
一旁唐珍珠听了,失魂落魄地道:“钱、钱娘子,你要离开丹夏?”
娇花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又不是丹夏人,迟早要走的。”
“其实……其实……”唐珍珠绞着两手,眼睛不敢直视钱翩翩,盯着脚尖期期艾艾道:“也可以不走的,我……我……”
住到唐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可钱翩翩一门心思只在赫连玥身上,根本不察觉唐珍珠的用心,何况唐珍珠比自己还小几岁,在她心里,他和方笙差不多,都是腼腆可爱的弟弟。
她不察觉,可娇花察觉了,毫不客气地提醒他,“小唐大夫,恭喜了,方才你们君上为你赐婚,唐家的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可喜可贺,不知我们离开丹夏时,能否赶上喝您的喜酒。”
唐珍珠一听顿时蔫了,一肚子的情话只好哪儿来憋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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