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赫敏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直到她上了一辆小型皮卡,亮黄的油漆上刷着某个麻瓜电缆有限公司的名字。
小少年很是茫然……
“上副驾。”赫敏看着他说,“把这个套上——系安全带。”
他穿上了一件印着麻瓜电缆有限公司LOGO的外套,看起来像工人服。小皮卡在伦敦的街道上开了起来,四下高楼大厦,人潮汹涌。
他抿着嘴唇,眼睛静静地打量,心中思绪万千,不肯多说一句话。
赫敏把车载CD打开了。空调风呼呼吹着,闲适的音乐放着,那只跳来跳去的小黄鸡居然还缩在一边跟着哼歌……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强烈了。
直到赫敏把车停在了某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再递给他一只工人用的橙色施工帽:“戴好,跟我下来。”
他根本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只能通过眼角的余光瞥赫敏的手法,才勉强戴上了。
下车以后,帽子还是有一点松。但街头人来人往的,居然没有一个麻瓜因为好奇而往他们这边张望……
“帮我把这一堆摆起来。”赫敏不知何时绕到了车厢后,抬出一堆橙色的小三角立方体似的路标柱子,又径自从卡车上拉出一架长长的梯子,梯子架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就开始往上爬……
他还在发愣,那种小黄鸡已经乐颠颠地跳下车来了:“快摆呀!要我帮你吗?”
“呃,不用了……”他赶紧敏锐地开始放置那些路标,让它们绕着电线杆和施工车摆了一圈——
路过的行人都很自觉地绕过了他们,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疑问。
“不错嘛!学习能力很强嘛!——守着下面哦!”小黄鸡亲切地看了他一眼,拍着翅膀飞上去了。
太阳照得老高,他抬头往上看,赫敏已经爬到电线杆顶部了。有些反光,他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但就才不过片刻,她就轻盈地跳下来了,拍了拍手说:“不错,收工吧。”
他茫然地一边收着那些路标,一边问:“……完了?”
“不,还有四十多个点要设呢。”小黄鸡插嘴答道。
赫敏在车上仔细摊开了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伦敦地图。其中她自己用红笔标注出了好几个方位——看了一会儿,她便了然地收了起来,开始调转车头。
“你是不是很无聊?”空调风扇吹过,他抬头,瞥见赫敏在车前镜里看不出表情地说。
还来不及回答,一个灰灰的大盒子就递到了他手上:“自己玩,没电了告诉我。”
少年低头一看,又犹豫了。
那是一个他前世今生都从没见过的盒子。盒子中间有一块凹下去的槽,像是电视的屏幕,可只有不到4英寸长;小屏幕左边有着一个大十字形的按键,还有一些零散的小按键,每个按键上印着字母。屏幕上方写着【Lynx】,下方刻着【Atari】,都是他不明白的意思。
这个盒子上,一丁点魔法波动都没有,散发出一股彻底陌生的气息。
“嗷嗷!”烧鸡忽然飞了过来,停在他肩膀上:“我建议你玩忍者龙剑传!上吧上吧!看你的手速了少年!”
屏幕被打开了。不到200像素的小屏上,却是确确实实的小人动了起来。
赫敏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汤姆埋头拼命按键,烧鸡在一旁叽叽喳喳指挥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
——男孩子果然还是好带,塞一个游戏机就成了。
——恐怕斯莱特林这位前辈自己也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掌机吧?小巫师们一千多年来都只有魁地奇、巫师棋这些娱乐,比麻瓜小孩真是寂寞太多了……
她轻声刹下车门:“那你们呆在车里,我回来前不要出去。”
烧鸡指挥得不亦乐乎,但正在此时汤姆手一抖,一个按键没下去,人物骤然被击中身亡……
“喂喂喂!你什么技术!”它不满地说,“再来再来!”
但黑发少年很执拗地放下游戏机,解开安全带,乖乖地戴上了安全帽,再次走下车。
赫敏不由得失笑,任由他默默地帮自己摆好路标……
就这样,又转了好几个路口。每次赫敏下车布置局域网的信息输送法阵时,汤姆都执意放下手中掌机,默默地帮她摆路标。有时候不是在电线杆或者红绿灯下,而是在市中心某个自动取款机里,他就默默呆在黄线外。烧鸡不由得哇哇大叫,因为这样一来他的人物便总是不断死亡……
最后赫敏随意地问:“你以前没玩过麻瓜的游戏机吧?”
汤姆默默摇头,心说哪怕那时候孤儿院有条件让我玩,麻瓜世界也没有这东西,那时候一天到晚打仗,谁还发明这个。
赫敏点点头,似乎是无意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嗯……”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发明真的好厉害啊。
赫敏很满意地说:“那我安排你一个任务,这段时间把这上面的游戏都玩一遍。还有这个,这个回去插电玩。”
低头一看,她又递给自己一个任天堂SFC,后面还连着插头……
抬头看着赫敏,她笑着说:“好好研究一下,结束以后告诉我感想。”
这个夏天开始的大半个月,赫敏到处设置网络法阵,乘着皮卡、公交、地铁,有时又是火车或飞机,几乎走遍了整个不列颠三岛。她手上拎着黄鸡,身边跟着沉默的黑发小男孩,总是到哪里都抱着掌机。
有时在野营在外,有时住在麻瓜的连锁宾馆里,有时借用家庭旅馆,赫敏一直都走得很闲适。
只是——只是除了每夜都必须回到箱子里,睡在水晶棺中的寒泉中。
他是莲花托生,本来也是未长成的莲花。每日若不泡够足够的寒泉水,便觉浑身焦渴;每次回到寒泉中,纵然冷彻骨髓,却也有种归属感,令人很快便陷入沉睡。他知道,这是身体在吸收营养,非此不可。
然而……
每天躺进水晶棺的那一刹那,抬头看着箱子被盖上,周围归为彻底的黑暗,自己也即将陷入安眠的那一刹那,不可控制的,有一种死过去的感觉。
挣扎、绝望,和浓浓的不甘从心底袭来,那羽蛇和红莲构成的冷血啊——却分明像是滚烫的热血要沸腾咆哮着涌出。
七月上旬,他们停在了某个私人农庄里。外面花架下是蔷薇的香气,赫敏自己摘了一些番茄和生菜,拌成新鲜沙拉,面前两台电视机,一台在放美国的《成长的烦恼》,一台连着汤姆手上的SFC。
赫敏都看得哈哈大笑,最后随手把沙拉盘放到一边,看着小少年的后颈,道:“来来,暂停一下游戏,帮我把盘子收了,我们要准备走了。”
汤姆默默地站起来,默默地拿起盘子,走到水龙头下……
“喂!”赫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俯视下来:“干嘛用水洗啊?”
“……”
“随手清理一新就可以了啊!”赫敏被那忧郁的、黑沉沉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暗道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搞得一副好像我在虐待他的样子……
汤姆无声地看着她。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意思。
“难道你复活以后,力量削弱了?连清理一新这个魔法也放不出来了?”赫敏挑了挑眉毛,“好吧……既然这样,我应该早点想办法的。”
赫敏说完转身就走了,后面依旧跟着一跳一跳的大黄鸡。
汤姆阴郁地想:可难道不就是如此么?
——我还能被允许……
——允许再用魔法么?
第二天清晨,他刚刚从箱子里醒来,赫敏便递给他一条柔软的枝条:“试试这个。”
汤姆心中一惊,霍然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接过了它……
一瞬间,仿佛从心脏开始,全身都产生了一种微微的战栗。那枝条柔软却发寒,然而内芯却又有一股热流传送到自己手上……冰与火,寒与热,本来应该毫无关联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同时,自己的身体在疯狂地回应着它的某种召唤。这根枝条仿佛——仿佛本身就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赫敏点点头,满意道:“看来我第一次做魔杖还搞得不错嘛。这红莲枝条本来就是从你身上下来的,不可能不认主。”
烧鸡自豪地翘翘尾巴:“当然还有小爷我帅气的羽毛!从此以后你就是持此魔杖纵横江湖无敌手的节奏哦!快来感谢小爷我!”
汤姆迟疑地看着那根魔杖,良久又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赫敏……
赫敏微微挑了挑眉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默默低下头,没说话。
赫敏和烧鸡慢慢走远了,她嘀咕声自己都能听见:“搞什么?好像我欺负了他一样……”
烧鸡笑嘻嘻地扑腾道:“呀,少男心思你别猜!……”
全不列颠局域网架设之旅的最后一站,在马尔福庄园。
纳西莎和德拉科去法国短期度假去了,唯有卢修斯一人在家。而汤姆到了夜间便在箱子里的寒泉中沉睡,此时也出来不得。
她全身裹着大黑袍,庭院中静静带起风,只是手上还拎着那只大皮箱。卢修斯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晚的造型出乎意料的正式得可以——而那一直被她拖在手里的皮箱,他也谨慎地没多问。
事实上,自从喝过赫敏那诡异的魔药以后,他至今心里还有点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