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妹静静地听着,苦水里熬过的人说的话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征服力,说话间就能征服听者的感官、心灵甚至是思想,让人出了崇敬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
“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你大嫂要到这里来读书,这个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是定下来了,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很能干,也很喜欢读书,一想到她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县高中我就像看到以前的你一样,那么努力,那么自信,那么让爸爸为你骄傲,对于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因为一些偏见而阻碍她读书的道路。”梁全德在家里不怎么说这些话,通常也不多在这些方面上教育女儿,可是一旦教育女儿,那全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要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儿!
如果说梁阿妹当时考上重点高中的事情有人为她高兴,那就是她妈,如果说有人为她感到骄傲,那就是她爸!
赵凤坐在梁全德旁边一声不吭,只管低头数着钱。
可是,梁阿妹一听到梁全德说那么多话都是为了让大伯家媳妇住到他们家,她憋了一天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爸,她要读书,没人阻止,可是为什么又要住到我们家?难道大伯家是个人要来县高中读书,我们家就得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梁阿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走了两圈,按住想跳脚的冲动,压着脾气,对着梁全德说:“爸,不行,这日子,我受够了,我绝对不能接受大伯家这样使唤我们家,你不为我想想,你也为妈想想啊,爸,妈这么多年,当这个梁家的儿媳妇当的这么憋屈,事事都要委曲求全,年年都要回老家赔笑脸,就连大伯一家都要处处讨好,不行,就算他们现在在老家说我们家有钱了就不认人,不认穷亲戚什么的鬼话,我也认了,这件事我绝不让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了丝毫声响的屋子让人更加觉得窒息,梁全德揉了揉额头,他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都看的很淡了,可是女儿这个年纪刚过叛逆期,哪里能理解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开的,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
赵凤把手里的钱放下,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阿妹,你听话。”
“妈,你不能太老实了,哪有他们这样欺负人的,你就是太软弱,什么事情都妥协,他们就是看准了你好欺负!”她一把拂开她妈的手,神情坚定地对她说。
“听你爸爸的话,就当妈求你了。”赵凤真的累了,累的很,她这么些年一直做着这些事情,她累,可是没人能懂,今天她女儿说了,她女儿懂得她的苦,懂得她的委曲求全,懂得她这些年来的委屈,这就够了,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她只需要有这么个乖巧、贴心又能干的女儿就够了,那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值得了。
这一晚并不宁静,有些事拍板定案,有些事无疾而终,有些人靠的更近,有些人渐行渐远。
☆、第28章 到家
卿尔尔回到老家县城是在阳历的八月二十九号,她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两眼眼皮都在打架,她困倦急了,这次虽然没有去的时候这么挤,可是没有粱于归同行,她胆子小,走的时候粱于归千叮呤万嘱咐说路上坏人多,小偷扒手强盗都是有的,让她自己一路上当心点,在车上也别睡得太沉,所以她根本就不敢睡,眼睛合上一会儿,小小地打个盹她都担心会有人偷走她的行李。
她去外地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走,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多少东西,但是粱于归给她买了一口花俏的小箱子,里面装了给她买的衣服和一些从外地带回来给二婶子家的礼,差不多刚好填满整个箱子。
“姑娘,要坐车吗?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城里,便宜。”她一出车站门,这头上搭着白汗巾的大汉就迎过来,一路缠着她问,还作势要来抢她的箱子,卿尔尔一不注意手上一送,就让他把箱子从手上扯了过去,一边嘴上说着没事一边直把她往他停车的那块儿带。
“我一个人,去县高中,多少钱?”
“十块,平常都是十五块的,姑娘你放心,不会收你高价的。”
卿尔尔听了大汉的话,心里琢磨着一算计:这边公交车半个小时一趟,只要三块钱,这三轮车贵了三倍的价钱还说没收高价,摆明是瞧着她是个小姑娘好骗,收五块钱她都嫌浪费钱,她连忙叫着“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里人一会儿来接我。”几步上去把大汉放进三轮车的箱子拽了出来,连忙摆手说不坐了,几步就离了大汉几米远,那大汉不依不饶地在后头追她,她赶紧提脚往公交站小跑。
前几天,二婶家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间到,好让她二叔腾空去接她,那天粱于归出门去了,不在家,她觉着自己读书就挺麻烦二婶子家了,这回来坐个车也还要二叔专门请了假来接,实在是过意不去,放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还指不定觉得她这个后生晚辈好大的架子呢,她几句客气的话便婉拒了二婶子的提议。
这会儿,她还在估摸着二婶家里应该在等着她了,再不快点回去,怕是要惹得人着急了,她去外地的时候没带上自己的手机,因为粱于归说没必要带这么些东西出去,外地有座机,这也想带那也想带的,东西一多坐车都麻烦了,所以她索性就带了点贴身衣服就跟着去了,这回来了才发现没个手机在身上,走到这县城里还真真是不好联系。
在火车站的站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卿尔尔才等到车,这大热的天热的她满头是汗,碎花衫子的背后也印着汗水,她人也实在是个老实得让人无奈,她把粱于归给她带回来的东西当成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东西拎在手里硬是拎了半个小时,直到车来了,她上了车,都没敢把箱子放下,这会儿倒不是怕被人抢走,毕竟这是在车上,抢了也没地方跑,她是怕搁在车上的地上把这好看得紧的小箱子给弄脏了。
话说另一边,梁全德下午下班下得早,中午回家就跟赵凤商量好了,晚上的生意不做了,把家里收拾收拾,给侄媳妇腾出一间房来住,想着侄媳妇坐一晚上的火车也是又累又饿的,安排着再提前准备点好吃好喝的,而且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有时候会下点暴雨,火车说不定要晚点,,毕竟一个女人家,天黑了不安全,要是天黑了侄媳妇还没到的话,他还是得跑一趟,把人给接回来的,所以晚班跟人换了,想着早点回家准备准备。
“孩子她爹,我想着一会儿阿妹要回来吃晚饭,时间还早,我给她先做了让她吃了赶紧去学校,她不问就算了,要问起我们吃没吃,就记得说我们俩吃过了,免得她多心。”赵凤就算是之前多多少少说的梁阿妹没有点头答应,但是终究还是默认了的,可是默认是一回儿事儿,他们俩大人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了,就算要等着侄媳妇回来了再一起吃晚饭,但是也不能当着梁阿妹的面说,最好的就是不说,问起来就搪塞地说给留了饭就行了。
“成,你给侄媳妇收拾的房间呢?隔阿妹那边远些,不然在二楼也成。”梁全德是知道自家闺女的性格的,火爆起来是拦都拦不住的,且不说以前怎样,以后怎样,就是现下都万是不敢直接让她撞见侄媳妇的,这住的房间能隔多远就多远,二楼虽说前边有一间房已经是租出去了的,可是这后边的那间预备要租出去的房还没交押金,房间比三楼的还要大些不少,也是可以让侄媳妇住的,家和万事兴,少赚点钱倒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知晓的,给安排在二楼的,那家还是要租的话,我们就合计合计把楼上天台的阁楼整修整修,去年赚了些钱的,下半年可以商量着请了师傅把楼上再盖上一楼,房子大点租出去也能赚点钱,现在这年头物价都开始在往上涨了,钱都存不住了。”
“后头的事后头再说,快去做饭去,阿妹等会下学回来了。”梁全德催着赵凤进里屋去忙,自己往门外走,这会儿他还是有些担心卿尔尔人生地不熟的,之前也没进过城,先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告诉了她怎么坐车,也不知道一个人坐车过来有没有问题。
“爸,站门口干什么?这么热的天儿,这门口被太阳晒了一大下午,地上暑气都还没消呢,站这儿当心中暑。”
梁全德听到下学回来的梁阿妹的声音还小小地吓了一下,听清她的话之后,笑起来说:“我闺女果然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被突然夸奖的梁阿妹耳根一红,她从小到大受到她爸夸奖的时候不多,就算她考试考了年级第一也不一定能让他爸这么直白地笑着夸奖她,这猛然一句话,她不好意思,而且觉着别扭,扭过头说了句:“说的我好像还是三岁小孩一样。”就急忙进屋了。
“阿妹,赶紧进去吃饭,你妈给你做了好吃的。”梁全德朝着自家闺女的背影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进屋吧。”梁阿妹回过头说,然后有些羞恼地走开了。
梁阿妹从小就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尤其是在细腻而又温情的时刻,更本不懂得如何应对,要说是害羞的话,她在气愤地谴责老家里的人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她会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其实,要说起来的话她只是一个一向强硬惯了了女孩子,她这些年看多了自己母亲低声下气的样子,乡下重男轻女的态度,而她接受的是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想教育,她强迫自己要坚强起来,要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母亲,不让任何人践踏她的家人,所以她很少有内向羞涩的一面,但并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