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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婚 (苏尔流年)


  同年,北疆邻国拓跶进犯,将门莫氏挂帅携大军出征,浴血数月,一门三子,人去棺回,只剩年过花甲的莫老将军顶着如霜鬓发,手捧灵位归朝。
  大殡之日,莫家仅剩的子嗣莫汶,摇着升歌城内流传了数百年的招魂唤魄的铜铃,跟在爷爷身后,踏过落满整条长街如缟如素不断翻飞的白色纸钱,一步一步走向荒岭坟地。
  铃声清脆萧索,如当日清冷的秋色。
  满目满城苍凉,满地满空苍茫。
  **
  十一年后。
  先皇卫城薨。
  软弱无能的太子卫连即位,当政月余,急病殁。
  从军征战数年,满朝皆知淡泊君权之争的承安王卫疆,得朝中群臣入府恭迎涕泪相劝,袖手挽乱势,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朝安。
  此后数月,新帝励精图治,国泰民安。
  朝安二年。
  朝中兴起特监机构洗血楼。罗织群臣罪状,大肆格杀无辜,行迹隐秘,狠厉之名骤起。
  朝内听楼名而丧胆,洗血楼楼主晏清,时为君畔红人,且为罪臣晏寅之子,栽赃陷害罪名血洗和晏寅同为开朝功臣的数名朝臣大将。
  后史书记曰其人暴虐冷酷,向新皇进献谗言,趁新帝抱恙之际大肆屠戮,人人妄图诛之。
  朝安三年。
  驻守漠北的女将莫汶归朝为新丧的莫老将军守灵,朝堂之上,得见洗血楼楼主白衣乌发,翩然而立,薄唇微扬,双眸清湛,整个人如同雪洗般出尘澄净。
  这就是传说中寡情阴狠的刽子手?
  她的脸色刷白如同他的翩然白衣,身穿的铠甲顺时重如千斤。
  ***
  是夜,莫府凄清,仅有飘摇烛光和月,昏黄柔弱。
  莫汶立于中庭吹箫,箫声凄婉。
  漠北无战事时,时常从百姓那里听闻的牧羊曲,在她唇下,被吹成戍边战士心内凄哀的思乡情愁。
  副官挑灯推开中庭的门进来,被塞外风霜浸淫的刚毅眉眼紧蹙:“将军,拜帖被退回。”
  箫声止,莫汶将箫握在手心,眉峰同样抿成一线:“再去送。”
  耿直的副官有些为难,且有些不忿:“将军,洗血楼由奸人把持,您为什么要和它扯上关系?”
  莫汶眸光瞬寒,射向副官的视线锋利如刃:“你和洗血楼的人交过手有过长期接触?”
  副官垂首不语。
  “你并没有去亲身了解过,就因为传言断言他们是奸人?寒秋,即便是敌人,上阵前我们都还试图知己知彼。三言两语不能证明什么,众口所言也并不代表事实,一叶障目的道理,你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再去,拜帖送不下,你也不要回。”
  被唤作寒秋的副官迅疾撤离,莫汶再度只身站在中庭内。
  自从莫氏一门三子捐躯漠北,莫老将军的嫡系便经久驻扎漠北。
  从她游历江湖回到升歌城,停下自由自在的步伐,远去驻扎边疆,也已三年。
  三年前,她纵横四海得遇知己一人,那时她红衣潋滟,如今她着灰败铠甲。
  那时他恣意欢笑,于她百般挑逗;如今他神情清冷,于她对面不识。
  ***
  寒秋次日清晨才归。
  莫汶庭中练剑,见他手执绢帕而回。
  她指尖掀翻折叠成块儿的绢帛,其上的几缕清香扑鼻,她只见其上横书一句:将军高洁,勿近墨者黑。
  莫汶吟笑出声,问:“这绢帕是什么人的?”
  寒秋表情些微怔愣,晃了三秒才答:“洗血楼主所书,绢帕是昨夜他留宿的听鹤居的姑娘所有。”
  “青楼?”她嗤笑。
  “是。”
  ***
  当夜,莫汶踏着夜色入升歌城内的棺材铺。
  这里名为做死人生意,实际做让人死的行当——有人出钱,便卖人命。
  莫府并不殷实,她只能出三千两,去买晏清的命。
  棺材铺的主人见到晏清这个名字神色未有丝毫波动:“姑娘贵姓?”
  “莫十,让他知道,一个叫莫十的人,买他的命。”
  洗血楼残虐无道,可适逢天灾境内饥荒,全城节俭度日,依旧有人敢接这样的生意。
  她要等的,只是那人上门。
  从前她行走江湖,对他解释过“莫十”这个名字。
  莫字十划,因此取名莫十。
  那个喊她小十的人。
  他也许忘了,但没有关系,她负责让他记起。
  ***
  天灾持续。
  漠北形势也再度吃紧,不日只怕大军将会再度开拔。
  莫汶只身踱步长街,见许多商铺行善,路边搭起一些粥棚。她越走越远,行至一半之时,有人请她借一步说话,亮出的令牌,是洗血楼独有的嗜血令。
  她跟随对方避开长街人潮,一直深入细巷,进入一处院落。
  内里矗立数人,各安其事,却无一人出声。
  莫汶只见贴墙而立一个铁架,上面捆着一个人,唇齿被布条勒紧,说不出一字来,挣扎也已无力,发不出什么声音。
  正有两人立于他身侧,尖刀一下下剐在他身上,刀刀去肉,却不见血出。
  此人被割掉的皮肉被置于一旁支起的铁锅中,在滚烫的水中不停翻滚。
  引她前来的人对她说:“有人饿,有人食。楼主请姑娘三思,是否想沾一身洗不净的血上身。”
  莫汶收住呼吸:“此人该死?”
  “为官有野心、贪欲,犯上不敬,该不得好死。”
  是了。
  有人说洗血楼是表面温文实则强势的皇帝的阴险爪牙,还有人说,是洗血楼权高盖主,手段残虐,皇帝也颇为忌惮。
  没有一个形容词是向好的。
  他让她亲眼看到,可她还是不能死心。
  她在这院中等了整日,等到那个此前还算完整的人,在她面前慢慢露出白骨,终于在暮色四合时,等来了那个时称阴险狡诈的人。
  ***
  权臣。
  走狗。
  阴狠。
  这些身为“莫十”时的莫汶,从不曾想过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词,和他如影随形。
  那张脸除了苍白于昨,和记忆里的并无不同。他还是一身白衣,身形颀长,初秋已着皮裘,似是畏寒。五指修长,分明的指节洁净,不似沾染过任何血的颜色。
  他坐于中厅,眸光浅浅地扫过莫汶的脸,语带调笑:“莫将军莫非朝堂一见,便对晏某钟情?”
  近在咫尺,疏离更为分明。
  莫汶攥拳,嗓音清哑:“是。我是看上了晏大人,所以冒昧求见。”
  晏清咳了一声,依旧语带讥讽:“莫将军满门忠烈,没想到品位如此坚烈。莫将军久居漠北,想必还不清楚晏某是什么人。”
  莫汶笑:“我雇凶买晏大人的命,想必晏大人已经清楚我是什么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是这样的人。”
  晏清眸间似乎闪过刀光剑影,瞬间又沉寂:“莫将军说笑。朝中但凡活物,皆避晏某不及,我想莫将军会顾忌先祖英明,不会来淌洗血楼的血水。”
  “我认识一个人”,莫汶一笑,“当时适逢暴/乱,他的愿望是普世安宁,海清河晏”。
  晏清冷静自持的声音随后响起:“该不会还有牧羊采桑走遍大江南北,把酒夜话?恕晏某直言,莫将军遭遇的,多半是个骗子。”
  莫汶摇头,只问:“晏大人草菅人命?”
  晏清直截了当:“杀人如麻。”
  “处世观念也许我们泾渭分明,可感情,未必不能殊途同归。今晚是我叨扰,晏大人,等我从漠北回来,挑个放晴的天,请你勉为其难到府上小酌。”
  ***
  更深,露重。
  漠北风寒,麾下的队伍,已经数日未能阖眼。
  拓跶联合西北的天藩驰援,战事越发焦灼。
  莫汶被拖在边疆七个月,仍旧未能回到升歌城。
  身上的铠甲经久未曾离身,枕着荒漠入眠的夜,梦里曾经有许多声音如同经文般不断在她耳边重复。
  梦里的那个人温和地笑,缱绻地唤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声声不息。
  醒来却是远处寥寥星火,号角凄厉,敌军突袭。
  ***
  兵戈碰撞的声音,剑影翻飞的画面,马蹄踩踏的沉闷冲撞声,不绝于前。
  前方阵中射来的箭矢如雨,坐骑目标分明,马腹中箭,顷刻摔地掀起满面尘土。
  莫汶挥剑抵挡,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一名老将肩部中刀,臂力不抵,箭矢直冲其面门而去。
  她飞扑而去,刚起身却有一个人先她一步将她扑倒在地,箭矢没入身体的声音沉闷,清晰分明地敲击在她耳膜之上。
  ***
  行军帐中,副官寒秋箭伤昏迷数日,终于在风停时睁开了眼睛。
  莫汶看着眼前这个替她挡了一箭,赤/裸的上身除了胸腹,再无其余伤痕留存的男人,沉默半响,终是问出口:“你是谁,为什么要易容成寒秋的模样混入军中?”
  “寒秋”不语。
  “剑招是寒云,这种招势,是前左相晏寅的独创,你是晏家人?”
  “不是。”
  莫汶看着“寒秋”眸中恍惚的神色说:“谢谢你毫不迟疑的答案。”
  当日她便修书一封回升歌城,内里只有寥寥几个字:升歌城今日天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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