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无法理解这一切!
她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而活的心思,她也根本无权干涉,甚至于她应该祝福他们有了新的生活,并祈愿他们过的幸福。
她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甚至于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这种事情真的能藏住吗?!告诉她,分享那些喜悦;亦或是开解她,给她讲道理。怎样都好,为什么却一个两个都这样搞突然袭击?
她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傻子吗?
当初知道父亲再婚、再育,她以为她对此是麻木的,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当她一次又一次的在夜里哭醒,在梦里抓着她的父亲,抓着那不知面目的女人,甚至抓着那所谓的“妹妹”时,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不可能原谅。
她甚至想,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要抛弃她,所以才要拥有一个新的孩子。
这是直到她上了大学还依然问不出口的问题。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梦里重复着这个问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
她记得那年暑假她高高兴兴的去找从老家回来的妈妈,开开门的瞬间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妈妈的刹那。
手里拿着的手机滑落在地的声音惊醒了夏天,回过神来的瞬间她便夺门而逃。
她想这也许不叫背叛。她不过是被他们的新生活抛弃了。
她的家人,被这些不认识的带着血缘的弟弟妹妹们夺走了。
她根本不想称呼这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为弟弟妹妹。
不知不觉中,那些理所当然的幸福全都偷偷溜走了,它们只会在梦里重现,却每每伴随着更加冷酷的真相,以及她一声又一声说不出口的疑问。
是呢,这又有什么问不出口的?
——最初是没有想到,继而是被一次又一次搪塞过去,心灰意冷下自己得出了结论,也就不再想问了。
这世界无所谓对与错,无所谓欺骗与背叛。
每个人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着而已。
是的,为了自己活着。
偶然想起的过去让夏天的心情一瞬间低落了下来,想要忽悠飞坦的话转瞬就被抛到了脑后,她看着飞坦,双眼却没有焦距,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思想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而这样的夏天让飞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
她是被自己伤到了吗?他忍不住想着,别开玩笑了!这女人像蟑螂一样,生命力顽强的让他厌恶,脸皮更是厚的让他不知说什么好。他自诩在流星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天真、顽强的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家伙,她唯一的好处大概也就只剩下可以利用了。
想着,飞坦冷哼一声,看着夏天扯了扯嘴角,“开什么玩笑,这种荒谬的理由,真当我是小孩子么?”
没去细想飞坦的小孩子论,从回忆里找回自己的夏天想起刚刚自己撒的谎,于是继续硬着头皮逞强道:“是你母亲拜托我的,”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性,夏天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而后继续说道,“是你母亲临死前托付我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也能看出来吧,我不是流星街的人。我对你这么好,你就从来都没疑惑过吗?”
“阿哈,因为你自称我母亲呢。”飞坦恶质地反驳道。
再度吃了个憋,夏天抿了抿唇,决定无视这个错误。
“我知道你的生日,知道你的血型,不信的话我们大可以去验一验。12月17日,血型B,这你自己总该知道吧?”
谁曾想回答夏天的依旧是飞坦冷嘲热讽的语调,“我不知道我的生日,”他向前一步,凑近夏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夏天觉得都能感觉到飞坦呼出的冷飕飕的气,“我根本不在乎家是什么。”他微笑着,声音却寒进了骨子里,“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谁。”
夏天猛地抽了口气。
这熊孩子!
此时此刻,击中夏天的不只是浓浓的挫败感,与其一同升腾起的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类似于,“啊,当年我也曾这么讨人嫌吗?”的自我厌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飞坦,忽然想起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靠近自己?想着,手下的动作已经快过思考,夏天一把搂住了飞坦。
她能感觉到怀里瘦弱的躯体骤然僵硬,而后像是落水的猫咪一般剧烈挣扎起来。
不过即便飞坦学会了念,他那点力气还是不够看的。
夏天紧紧搂住飞坦,少年的下半身紧贴着床沿,上半个身体则整个斜着趴在了她的身上。她抱住飞坦嗅到他身上血与泥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这次她没嫌弃飞坦脏,她甚至把脑袋埋在少年的肩膀上,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搂着这样一个温暖的人类,与他交换着体温,夏天突然觉得悲从中来,哽咽了几下之后蓦地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让你遭了这么多罪!”
“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已经没有在怨天尤人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哭到最后,夏天已经不是在哭号飞坦的命运了,或者说,从最开始,她沉浸的就是自己的情绪里。
“喂!”飞坦被耳边振聋发聩的哭声惊得一个激灵,继续用力的挣扎,只是这女人的两条手臂跟钳子似的紧紧地匝着他,甚至让他觉得呼吸都微微窒住了。
他挣扎的动作慢慢的轻了下来,耳边湿濡的哭泣声让他觉得某个地方痒痒的,却找不到痒的位置。
”哭如果管用的话……”他轻轻地呢喃着,后半句话吞没在自己低低的笑声里。
☆、第十五章
抱着儿子放声大哭神马的……
自觉地丢人丢大发的夏天恼羞成怒的决定要单方面的与熊孩子冷战!
反、反正妈妈的身份也被拆穿了,后来找的姐姐的借口就她自己来看更是漏洞百出,飞坦会相信才是真的见鬼了。总之,这熊孩子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做饭?别想!帮忙锻炼?他自己忙活去吧!她要让这熊孩子见识见识没了妈妈之后他过得要有多惨!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大脑暂时充血的人是不会意识得到的。
夜里,在床上辗转了近半个小时的夏天终于美美地睡着了,却不知相隔一面墙的另一个卧室里,蓝头发的少年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未眠。
飞坦在想什么?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夏天的日常作息还是很规律的,早晨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洗漱完毕来到客厅看到正在做俯卧撑锻炼身体的飞坦。
飞坦抬头扫了她一眼,因为做了大量体力运动,他的头发汗津津的黏着他的皮肤,甚至他单薄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明明昨天才被别人打了个半死,要不是自己估计就是死透了,而今天这家伙竟然还作死的透支体能,做劳什子的锻炼!
心里是这样想的,面对着飞坦看不出意味的目光的夏天却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故意避开飞坦几米远,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样走到了厨房。
她打开冰箱,琢磨着要不要弄个简易版的三明治吃,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却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捏爆手里的菠萝包。
“今天吃什么?”
夏天机械的回过头,看到飞坦正靠在厨房门的门框上,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他的神色淡淡的,既没有仇视也没有喜悦,那平静的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语调几乎让夏天觉得他们昨天的争吵是她的错觉。
——这当然不可能是错觉!因为念力透支,她现在还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来呢!
夏天没理会飞坦,干脆拿着那个菠萝包关上了冰箱。
吃?就知道吃!这家伙永远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肯施舍她一点点的关注。她又不是M,她拒绝照顾这种不知道感恩的熊孩子!
对于夏天已经聚现化的敌意,飞坦并未做过多的回应,他同样从冰箱里随意拿出个面包,坠在夏天的身后,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夏天根本没回头,她泄愤似的咬着那可怜的菠萝包,想象它就是身后熊孩子的血肉。
——唔,还真是有点儿恶心。
要是飞坦见她这样干脆不理她跑掉了怎么办?
这样一个念头从夏天塞满了怒气的大脑里滑过,转瞬便被吞没了。
——管他去死!
飞坦并未因为夏天将他视作空气的举动恼怒,他盯着夏天的背影,微微抬了下嘴角,而后眉头便再度蹙了起来。
“是备用钥匙吗?”他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早晨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脖子上,你给我戴上的?”
“怎么可能!”被莫名扣上了奇怪的帽子,叼着面包的夏天立刻回头低吼道。
飞坦只是笑了笑。
当然不可能,事实上他可是亲眼见到这东西自动自发的幻化出来,悬在他的脖子上的,他以为这和夏天的能力有些关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单方面的冷战因为一句话破了攻,夏天再度恼怒起来,她恶狠狠地瞪了飞坦一眼,气冲冲的冲进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