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扑过去抱住老爹,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妈妈。”
凤天的大手一下下的拂着女儿的头发:“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是我应该抱歉。”
在狱中的六年,他没法照顾妻女,出来后,他还是没照顾好她们。从来都不知道,生活能如此压弯他,击垮他。
在跟医生谈完后,川海的脚步变得略轻松了些,他拍拍凤天的肩膀说:“嫂子是太累了,她这个病半点都不能累着,最近操持两个孩子的婚礼太辛苦了。”
“医生怎么说?”
“好好静养就行。”
慢慢的,病床上的若梅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凤天,她冲他咧嘴笑,尽管嘴唇很乌,脸色很糟糕,但凤天还是觉得,她如少女时一样美丽。时光倒回去,她第一次发病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病房外头,看着她冲自己笑。那时他们已经结婚,还没有凤凰,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他在与医生谈过之后,决定要一辈子都好好呵护这个可怜的女人。
那时医生说:“你应该尽早告诉她,你们要尽早做选择。”
他站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说出那些话,她哭了,她抱着他说:“我们可以试试看,阿天,让我试试好不好?”
于是他跑遍了全国,去找寻最好的医生,可所有人都不支持她想试试看的想法。
他回家后将最后的决定告诉她,她如一朵曾经绽放盛开,却经历一场风雪,登时萎靡凋零的花朵。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用她的生命去做尝试,那一切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就行。
但他日复一日的劝说开解并没有效果,他爱的那个女人还是一复一日地虚弱下去。该怎么办呢?凤天几乎快要疯掉。
幸好老天不会断人生路,凤天找到了。
玉城医院的走廊上,凤凰默默牵住了凤天的手,将脑袋靠在老爹的肩头。凤天低头看她,用大手一下下抚她的头发。父女俩无声地看着病房内的若梅。
***
快要凌晨时,川海的手机震天响,原来是约好了来送药材的车队已经快抵达仓库。川海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每一次运来的药材都需要检查,以防以次充好,川老爹忙着要往回赶,却被凤天拉住了手。凤天说:“你在这里,我回去,你替我好好照顾阿梅。”
若梅一直都有用初雪堂的中药调理身子,凤天觉得这个时候川老爹万万离开不得,在医院医生和川老爹之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好兄弟,他相信他的医术。
可仓库的药材确实也需要人去检查,这下怎么办?
两相难,川乌指指自己:“我跟着去。”
凤天捉住他如救命稻草:“差点把你这小子忘了!”
初雪堂世代研药治病,川乌和川芎从小就要跟着川老爹学习,只是后来他们兄弟俩没一个能继承衣钵,川老爹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初雪堂后继无人。
凤天写了一张小条子拜托护士带进去,若梅垂眼看完后仰起头,对着外面的他眨了眨眼。凤天恋恋不舍,若梅为了让他放心,还抬起手冲他晃了晃。
“天叔。”
“走吧。”
凤凰按照爸爸的交代没有去送,她一直目视着凤天和川乌越走越远。什么时候,老爹居然比川乌矮了?什么时候,老爹的脚步如此沉重?
这些都是她从没留意过的,凤天在她心中,永远都停留在三千港。那时他意气风发,那时他们都还没长大,过年时,老爹能一手就把川乌拎起来。
川海坐在凤凰身边,轻轻道:“你妈妈一定没事的,小鸟啊,有川老爹在呢。”
凤凰像之前那样,把脑袋靠在川海肩上,软糖就睡在她腿上,阿公留下的外套是她的小棉被。
川海说:“一晃你就这么大了,以前你像软糖一样大时,经常睡在我腿上,还记得吗?”
凤凰点点头,当然记得的,老爹生意很忙,在初雪堂坐诊的川老爹就变成了父亲的存在。他会带着三个小孩到树上摘李子,到山上摘花儿,到海边摸螃蟹,不管去哪里,他都会带上一些东西送去凤家,海边的小螃蟹用油炸过,一口一个咬得咯吱咯吱,山上的花儿被妈妈插在高细的花瓶里,摆在客厅的最中央,树上的李子很酸,但妈妈却喜欢极了,用糖水泡几天,比什么都好吃。
但后来,她爬树磕破了腿,川老爹就再也不让她上树了,他那时说:“咱们家小鸟啊,以后得是个大美人呢,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还是跟老爹等在下面,让那两个臭小子摘下来给咱们吃,好不好啊?”
她点点头,乖乖站在下面,小手举起来牵住了川老爹的手。川老爹弯腰将她抱起来,如现在他抱着软糖的模样。
那天回家前,川乌拉着她说:“小鸟,就算摔坏了我也跟你玩。”
正想着,川芎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现在在三千港,事情小弟已经跟我说了,我马上过去。”
凤凰揉着眼睛:“哥哥,没事,情况不算糟糕,你明天过来就行了。”
凤凰不常这样唤川芎,川芎的心口软了软:“没事,我现在就过去,小弟让我照顾好你和软糖。”
三千港和玉城距离不算太远,川芎到得很快,他说:“小弟让我带你去吃饭。”
凤凰摇头:“不想吃。”
“走吧。”他拉起她,如小时候那样牵着妹妹的手,思付着要怎么才能让娇气的妹妹老实吃饭。
医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里,川乌一边劝着妹妹喝粥,一边对她说:“以后你和小弟的婚事由我来操持。”
凤凰搅着粥:“你那么忙……”
“梅姨差不多都办好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凤凰憋着嘴想说什么,川芎说:“不许说。”
凤凰再憋着嘴,眼巴巴看着他。
川芎:“梅姨的病多昏倒一次就越糟糕一点,你说话前最好想清楚。”
与此同时静悄悄的医院长廊上,川海抱着软糖站在玻璃窗前,深深看着若梅的睡颜。
☆、车祸
第二天午后,川乌和凤天匆匆赶了回来。川乌牵过凤凰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于是凤凰被川乌牵着去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川乌蹲在两级下,凤凰整个人盖在他背上,就这么不言不语,静静守在一块。男人的肩膀宽而厚,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刚才在川芎那没说出来的话对着川乌时就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口。
凤凰说:“川乌,为什么结婚这么不好?妈妈都累倒了。”
川乌一下下晃着背上的凤凰,说:“胡说,结婚很好的。”
他们经常进行这样幼稚的谈话,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也是我们不懂事,梅姨才会累成这样。”川乌双手向后反抱凤凰,紧紧地箍了箍。
凤凰蹭了蹭他的后颈:“可是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因为我们说什么都听她的。”
“是我们大意了。”
“我后悔了。”
川乌拍拍她的屁股:“盛爷提前把今年的奖金和婚礼红包都提前给我了,小鸟,或许咱们可以提前买房了。”
恹恹伏在背上的凤凰问:“婚礼那天,团子和哥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会见面啊!”凤凰说,“他们一直在避免见到对方的。”
“那就让咱们的婚礼来化解一切吧。”
“让哥哥带女朋友来,不然就太可怜了。”
“恩,会的。”
话题跑偏,准新娘终于不再纠结婚礼,川乌将人放下来摁在墙上,深深的吻了一记。凤凰仰起头承受,双手攥紧他的衣摆。偶有小护士弃了电梯爬楼锻炼,川乌也无所谓,兀自亲着那甜蜜小嘴,然后把人埋在自己的胸膛内,抱着不撒手。
真是……想到心都疼了啊……
真正打断这对鸳鸯缠绵的是一通电话,凤凰捂着唇接起来说:“团子,你破坏了我和川乌的亲亲。”
从小到大凤凰都是这样的,团子已经免疫,不再会慌张失措,她说:“我,我在楼下,我来了。”
凤凰挂了电话问川乌:“她怎么知道的?”
川乌再亲一口:“我跟盛爷请假不去上班,当然要报备请假理由。”
***
凤凰捂着嘴下楼接团子,然后神秘兮兮:“我刚才和川乌在楼梯间接吻哦!”
团子低头整理果篮上的蝴蝶结,一脸淡定,身边的这个女孩曾经在半夜给她打电话抱怨:“玛的我死活拉着川乌来开房啦!可是盖被子纯睡觉是几个意思啊!”
一个小时后她又打来抱怨:“姐靠之,他只亲我不上我,是不是不行啊?”
那时其实她也很忙,她身上的男人黑着脸接过电话:“小鸟,爷教你一招,如果脱光了都没用你就去买药,爷就不信你家川乌能忍得住。”
蝴蝶结很漂亮,团子仰起头在笑,她牵着凤凰走进电梯,无论过了多久,她们都会如此陪伴彼此。
上了楼又不见川芎踪影,川乌耸耸肩:“去给天叔买吃的了。”
不论有意无意,他们总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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