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甜手指往上滑动,细细地翻看,一条不落地挨个点赞。
这些,如今都是与她隔了七个小时时差,隔了半个地球的亲朋好友。
甘甜甜看到好笑的消息,忍不住牙齿咬着玻璃杯沿,笑得直拍桌子。
直到,她在满满都是中文的屏幕中,发现了一串意大利语:“amore!!”(亲爱哒,后天见,晚安!)
那是卢卡申请了微信号后,发的第一条朋友圈,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挂了电话之后一个小时。
甘甜甜牙尖在杯口上磨了磨,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半晌,手指一滑往上拉了拉,翘着唇角故意不给卢卡点赞。
甘甜甜喝完豆浆,又去洗了个苹果啃了,啃完苹果又去剥了个橙子。
她杂七杂八地吃剩了一盘的果皮后,又心不在焉地随手开了瓶桶装的矿泉水泡了袋金骏眉,手捧着杯子靠着流理台出了会儿神。
等甘甜甜毫无所觉地将一杯凉茶喝了,转身进厕所打算将脏衣服洗了,结果又把柔顺剂当洗衣液,倒进了洗衣机的时候,她终于叹了口气,坐在马桶盖上后知后觉地笑了。
甘甜甜手撑着下巴,无奈地掏出手机,重新翻找到卢卡的那条状态,光速地点了赞:哎,遵从本心吧少年,不点赞不舒服斯基啊!
*****
似乎生物钟已经习惯了每周这个时候,某人都会陪着她,他们会一起去超市挑选新鲜的食材,某人会下厨做意大利菜给她吃,某人会抱着她窝在床上看电影,某人会拿吻跟体温熨烫她。
某人突然的缺失,对于甘甜甜来说,就像少上了两滴机油,整个机械运转的方式都不对了。
当天凌晨,正赶上1时区更换夏令时,时间莫名其妙地走快了一个小时,从冬令时与国内的7个小时时差,变成了6个小时。
甘甜甜半夜失眠,捧着手机在被窝里盯着电子时钟上的数字,凌晨01:59:59的下一刻,倏然跳成了03:00:00。
她心脏跟着数字的突然变换,“嘭”一声,剧烈跳动。
甘甜甜就那么瞪着手机屏幕上持续跳动的数字,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有点儿魔性了。
六点半,天已微亮,天边橙黄色光晕的颜色很是梦幻,碧空无云,天空蓝得像是加尔达澄澈的湖水。
甘甜甜神情怏怏地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等卢卡,跟没充满电似的。
她一晚上没睡,现在困劲儿上来,当真是凶残得想挡都挡不住。
甘甜甜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隐约听见敲击玻璃的声音。
声音不大,很有节奏感,“咚咚咚”地,像是一首无名小调。
她茫然抬头,从模糊的视线中,只依稀瞧得出楼门外站着的那人的一个大致轮廓。
那是一道颀长的身影,身材略显瘦削。
那是她,唔,爱着的人。
“a,开门。”卢卡在门外敲了一阵玻璃,大清早的,又是周末,他下手控制着力道,生怕动静太大惊动邻居。
但是甘甜甜明显困顿得连反射弧都无限拖长了。
卢卡敲了一会儿玻璃,敏锐地分辨出了甘甜甜用表情传达给他的话——困!不想动怎么办?
卢卡啼笑皆非,他蜷起的指节顿在半空,眯着眼睛偏头想了想,贴着玻璃张口哈了一口气,提指在凝结的水气上,一下一顿,写写停停。
片刻后,四个歪歪斜斜、字体结构松散的汉字,赶在水汽彻底消散前,赫然出现在玻璃上:“甜甜,开门。”
甘甜甜维持着坐姿,一直盯着那四个汉字连带着雾气消失殆尽,这才满意地起身拍了拍裤子,按了开门的按钮,将楼门打开了。
门锁弹开的一瞬,卢卡就从门外蹿了进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扑到甘甜甜身前,伸出两手抱着她,垂头狠狠在她唇上亲了口:“亲爱的!你故意让我着急是不是?!火车就要开走了!”
他说完,转身拉着甘甜甜就往外跑,甘甜甜让他拽得两脚差点儿离地,飘在后面愤愤地控诉:“凌晨怎么就突然跳过了一个小时啊!”
卢卡:“???”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甘甜甜故意掐紧他的手,耍无赖道拖长了尾音,“我快困死了啊啊啊啊!”
卢卡“噗嗤”一声就乐了,他飞快转身在甘甜甜脸上咬了一口,甘甜甜“嘶”了一口,捂着脸瞪他。
“亲爱的,”他眨了眨眼睛,笑意从眼底一点一点泛出来,转而换了姿势,带着她的肩膀将她半搂半抱拖到马路旁的停车位上,顺手还在甘甜甜的臀-尖上掐了一把,说,“我说过了,胸膛跟大-腿,等你上了火车任选其一。”
甘甜甜被他掐得一个激灵,困意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卢卡不止抢了他那位可怜同事的一天假期,还将人家的座驾开走了。他将甘甜甜塞进停靠路旁的车中,将车开到摩德纳中央火车站外,找了个车位停了。
卢卡开了门快步下车,本来想帮甘甜甜将车门拉开,不过甘甜甜速度太快,等他跑过来,她一条腿已经伸出来了。
卢卡只能机智地将手掌挡在门框上,略带着点儿纠结地对她说:“亲爱的,小心,别碰头。”
甘甜甜揶揄地挑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某人的绅士做派遇上了她的行动派,瞬间委屈地都要哭了。
卢卡无奈地吻在她写满笑意的眼睛上,甘甜甜条件发射地闭了闭眼,眼皮上温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甘甜甜睁眼,卢卡已经掉头往车尾去,甘甜甜好奇地尾随他过去,见他从车后背箱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长条盒子,宽不过四十厘米,长不及一米。
卢卡将盒子背在背上,启动了车的防盗系统,又在旁边的自动机器上预付了停车费,这才招手对她说:“走吧。”
甘甜甜跟在他后面进了火车站大厅,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头不停往后转,瞧他背后的盒子:“你拿了什么?”
“到了米兰,你就会知道。”卢卡故作神秘,像是个职业卖安利的,“你会见到另外一个意大利,一个比摩德纳更大的意大利。”
甘甜甜耸肩,卢卡神秘地笑着对她眨了眨左眼,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拖下了地下通道,他们的车次貌似已经快到了。
从摩德纳到米兰,普通的绿皮车需要两个半小时。
甘甜甜站在三号站台上,怔怔地望着迎面过来的红白相间的火箭头型车头,诧异地偏头问卢卡:“这辆?”
卢卡点了点头。
“你有这么着急?”车身上标有a字样的特快列车停在了站台前,电子车门“叮”一声缓缓拉开。
卢卡拉着甘甜甜循着车厢外的标识,找到了他们的车厢,示意甘甜甜先上。
甘甜甜第一次坐这种快车,快车比慢车票价翻了一倍不止,若是不赶时间,其实并没有这种必要。
卢卡在一排椅子前停下,将甘甜甜按在靠窗的座位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很急!”
他将肩上的长盒子放在上面的行李架上,又将休闲系的黑色风衣外套挂在靠窗的衣钩上。
卢卡今天反常地穿着一身运动装,他贴身套着一件纯棉的白色t恤长袖,下-身是条铁灰色的修身运动裤跟耐克的运动鞋。
他交叠双腿坐在甘甜甜身边,转头凝视着甘甜甜拍了拍大腿,又拍了拍挨着她的那个肩头,眯着眼睛笑道:“你想枕哪一个?”
他说完,暧昧地冲她挤眼,手放在大腿上暗示道:“我更希望你选择它们。”
甘甜甜故作呆滞表情,跟听不懂一样,兀自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头枕着椅背,眯合双眼,静等开车。
卢卡遗憾地在她身旁叹气,夸张地像是在演话剧,一口气叹出了不可言喻的心酸。
甘甜甜闭着眼睛没理他,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过了没两秒,卢卡已经将扶手悄悄掀了起来,他拉过甘甜甜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里。
甘甜甜自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觉得他透过衣裳传来的体温,缓缓熨烫着整个心,就像是一瞬间,灌满了新鲜的氧气。
*****
车程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甘甜甜甫一下车便被震撼了,意大利人的艺术果真是遍布各个行业,她的头顶是用裸露的钢筋交织在一起,架出来的穹顶,宏伟壮观,富有一种理性而独特的美。
播报员的甜美声线,在空旷的火车站里显得异常空灵,熙攘人群在甘甜甜眼前经过,建筑物本身的冰冷被嘈杂与热闹融化殆尽。
甘甜甜想,如果是叶纯在这里,会以一种怎样敬仰的眼神,崇拜的语气告诉她:米兰中央火车站,属于折中主义的典范,是世界建筑史上的代表建筑之一,亦是欧洲最大的火车站。其钢架结构的巨大拱顶是世界上最大的钢制结构拱顶。全欧洲那么多的火车站,仅有它拥有被简称为“中央车站”的殊荣。
“很好看?”卢卡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伸手环在她胯骨上,漫不经心地仰头欣赏那些有序地盘绕在一起的钢条,笑着说,“如果你喜欢这种风格,我们有空,可以一起去巴黎看埃弗尔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