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甘甜甜诧异地捏着手机站起来,疾步到房门前,一把拉住门把手,打算将门打开。
结果,她直接被铜门把手上的热度,烫得一颗心徒然抖了抖。
再等她将袖子垫在手心拉开门,登时又被喷了一头一脸的浓烟。
房门外,从对面毛佳佳的卧房里,一道火龙贴着地板横蹿而出,沿着满地的垃圾线燃起了一人高的火墙。
甘甜甜骇然后退,扑面而来的热度已经有些烫脸。
火堆里时不时传出几声爆响,“噼里啪啦”过后,火苗借着垃圾中的油星与酒,越蹿越高。
甘甜甜眼瞅着火势愈发严重,她顿时青了一张脸,她室友没给她家门钥匙不说,出门后还将铁门锁上了!
火警电话是多少?!
甘甜甜茫然地转身回屋,奔至窗口往下探了眼,登时心又凉了半截。
擦嘞,这楼有点儿高啊!而且墙壁上光秃秃的,连个落脚点都没!
甘甜甜的留海被屋外秋风轻抚,她深刻地意识到,此刻的她连能撕成长条当捆绳的被单被罩也没有,跳窗跑路——貌似行不通啊……
她拧眉抱起床-上的棉被芯儿扭头冲进厕所里,她把浴缸里的水打开,将被子一把塞了进去,迅速把被子打湿后捞起来。
甘甜甜把自己裹紧在被子中埋好,冲回自己屋里锁上门,又将自己的两个包背在身上,这才扑到窗前,大声用英语呼救:“救命啊!我屋子着火了!救命!”
“救命!”她气息不乱,底气十足,一点儿不见惊慌,“救命啊!”
“救命!我家着火了!”
诶哟……
甘甜甜边喊边哭笑不得地心想:她不就是留个学?至于这么多灾多难么?
攒了小半辈子的“救命”,全在一天里头喊完了。
☆、第5章 怎么又是你?
甘甜甜自诩并不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在她活了二十六年的这小半辈子里,唯一干过的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儿,不过就是高考之后,原报考专业分数不够,她顺从地接受了调剂去了法-医系。然后临毕业又被有关部门提前招走,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她的法-医生涯。
她这项职业太过特殊,自打她拿起解刨刀时起,基本就与男人绝缘了,就算她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背地里被人怀疑心理变-态的美人,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还没美到能被称为美人的地步。
局子里跟她一个科室的老李,闲暇时曾跟她开过玩笑,说:“那个谁谁谁,本打算追你,结果一想有朝一日-他要是出轨,你能顺着骨头缝,把他大卸一百零八块儿,追你的想法就萎了。”
那个时候,甘甜甜正翘着腿在“咔擦咔擦”啃苹果,背后是一具解刨到一半的无名男尸,她敛着眉眼没搭腔,心里却想:瞧瞧瞧瞧,连“有朝一日出轨的下场”这种事儿都考虑到了,这些男人还能要?
老李自己说完哈哈大笑,笑完拍拍裤腿站起来,催促道:“甜甜啊,吃完苹果就快点儿开工,上面急着要这具男尸的尸检报告呐!”
甘甜甜嘴上应了,随手抛了苹果核,转身手起刀落间,差点儿一解剖刀把那具无名男尸给阉了。
于是,在女人最好的时光里,她的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了非正常死亡人士。
甘家一门忠烈,全部任职刑侦机关,相传祖上最有名的人物是甘兴霸。
甘甜甜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跟她一样,走得是非主流型的职业道路。但是她大哥比她好命,有个打小就暗恋他暗恋得海枯石烂的青梅,等那青梅有一天鼓起勇气告白,她大哥就脱单了。
再等她大哥跟住在对门的叶青梅领了证,甘甜甜的苦日子才彻底到来——家里老大成婚了,老二的婚事,可就被正式提上了议程。
甘爹甘妈,外加住在对门的叶青梅的爹跟妈,四位老人开始轮番给甘甜甜物色对象相亲。
甘甜甜最高纪录,一个下午茶的时间里,轮流相了仨。
只不过这三个青年才俊,一听说她稀罕的职业名称,笑容就僵了。
甘甜甜看着他们僵,自己却乐了,她把甜点碟子里配的草莓酱,抹在下唇上故意抿了抿,抿出一片黏糊的血色来,笑得又优雅又骇人,她慢慢悠悠地说:“放心,你要是出轨,我才不会顺着骨头缝,把你大卸一百零八块。”
青年才俊大汗淋漓地陪着笑。
甘甜甜伸舌头把草莓酱舔进唇里,垂眉敛目,手上熟练地把-玩着一柄餐刀,压低声音闷笑着道:“庖丁解牛那可是传说,你说对不?”
餐刀上一抹白光闪过,青年才俊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甘家大哥是在十月结的婚,甘甜甜从立冬开始被逼婚,一路被逼进夏天里,实在受不了了想当不婚族,话刚说出口,她妈就嘤嘤嘤,于是她就被她爹罚了半宿的倒立。
等天大亮的时候,她用她充了血严重缺氧的脑袋想: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她得找个机会走远点儿,能有多远走多远……
最远的距离有多远?
除了文艺范儿的生与死的距离,爱与不爱的距离,相爱与不相知的距离外,那就是——地球一端与另一端的距离。
于是甘甜甜玩了手狠的,她第二天放了相亲对象的鸽子,用午饭时间跑出局里,在网上找了家当地比较出名的留学中介,不用工作人员忽悠,自己便火速拍板定下了她留学的路线——九月初,花销最便宜的意大利见!
他大爷的,她想,受够了,就当是出去放风了也好。
法-医属于稀罕工种,工资高待遇好,月入5000k加补贴,甘甜甜工作四年净存款二十五万,付完杂七杂八的中介费材料费申请费,剩下的紧紧抠抠正够她两年花销。
意大利消费水平并不算太高,中介按她的经济水平跟7分的雅思成绩,给她选了座位于中型城市的大学,跟英语授课的法-医硕士,又给她贴心地做了一套假的资金证明,证明她出身穷苦却爱好学习成绩出众,并交代她一定记得把这份经过大使馆认证盖章的材料,交给意大利有关部门,博取意大利人民同情的同时,换取她的助学金跟学费减免资格。
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三个月后,甘甜甜午间偷偷摸-摸地拿手机上网,惊喜地发现了邮箱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意大利摩德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含-着一包眼泪终于去把工作给辞了!
结果辞职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貌似她还只能挂停职,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能让她走。
甘甜甜如是说给领导,斩钉截铁:“只——要——能——让——我——走!”
领导:“……”
领导抽抽着嘴角,当场给她开了份自费出国进修的停职单。
她这一套先斩后奏干得十分漂亮,回家挨揍挨得也十分痛快。
甘家见她如此破釜沉舟,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甘爹皱着眉头大手一挥,算是准了。
甘甜甜拿到签证的那一天,连行李都懒得打包,激动地把手提电脑塞进大书包,轻装简行地就上了路,完全浪费了航空公司给初次留学人员,贴心定制的46kg托运行李的限额。
她嫂子叶纯,心知肚明她是生怕收拾行李的动作大了,家里二老眼瞅着心烦又反悔。
反正国外什么没得卖?
叶纯可怜她这一块儿玩到大的小姑子,送她到机场的时候,背着她哥甘哲,塞给了甘甜甜一沓兑换好的欧元,让她落地置办些家用,甘甜甜瞬间感激涕零。
那天,待甘甜甜独自出了安检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深深呼了一口气——自由的感觉真好。
甘甜甜坐在候机室里伸着懒腰,偏头瞧着大玻璃窗外停泊待飞的客机,与所有第一次出国留学的人一样,忍不住激动地想:她的未来,或许会在某个国度,发生质的改变。
但是,她想要的改变,却不是……如此这么……关乎生死的!
甘甜甜把自己包在湿棉被中,外面火势越来越大,极速上升的空气温度,已经将外层棉被上的水份几乎蒸发殆尽。
火焰贴着甘甜甜的房门,将木头门板已经舔-舐得变了形,发出“吱呀嘎嘣”的响动。
屋内一时间浓烟密布,她把五官整个埋进棉被中,保证自己在被烧死前不先被呛死。
她此时的五感异常灵敏,在生死存亡时刻,甘甜甜似乎隐约分辨得出由远及近,连续拉响的刺耳警报!
与昨日短促的巡警车警报微有不同,那辆警笛音节长而缓的车辆,片刻后,真的停在了她楼下。
甘甜甜抱着身上的棉被,“蹭”一下跳起来,转身贴在窗口上,激动地朝楼下挥手。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居住在附近的意大利人,他们在发现火情的第一时间拨打了火警电话,之后围着老楼外围街道,仰着头紧张地关注着火势的变化。此时见着有个人影出现在火灾现场,围观的群众比火警还激动。
一对老夫妻抱着双手不住祈祷,不停示意最先赶到的救火队员向上看。
从红白相间的救火车内,火速下来一批穿着厚重的防火服的匪警,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第二辆救火车,紧跟着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