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神情闲适,“你想知道什么?”其实,今晚他是故意要让她看见的,因为金典婚庆将要承办FXD集团在江州市建立分公司的庆典,而且作为他未来的妻子,就要融进他的生活。
“FXD集团股票走势,怎么会在你手里?”
何俊峰沉吟片刻,似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词,“你让我做你的股票分析师,我当然需要这个。”
“骗人,这些都是公司内部资料,不是一个外人能够拥有的……哦,我明白了,你是FXD集团总部派你来江州市建分公司的吧?”
何俊峰点点头,“嗯,是这样!”他确实是在建分公司。
“你们总裁叫言瑾?”
“嗯。”
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些都是公司内部资料,我需不需要回避?”龙子昕嘴里说着客套话,但却看得很认真。
“不需要。”你是公司的老板娘,当然不需要回避。
“你让我买你们公司的股票,是不是挖你们公司的墙脚?”龙子昕捧着股票走势图,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不是!”何俊峰闻了闻她那沁人心扉的发香,一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被蛊惑般拉开她的睡袍带子。
胸口一凉,龙子昕惊呼,“何俊峰……”
避开他的唇,伸手推他,神情挫败,“你不能这样……”
“是你到楼下来勾引我的……”声音沙哑不成样子,心跳乱了最初的节奏,就连呼吸也忽然急促灼热。
“……”她不是这个意思。
“让我……练练手……”滚烫的话语在她耳边暧昧盘旋。
这世上有很多事会在某个瞬间变幻成刻骨铭心,那天晚上的记忆让龙子昕一度觉得无颜见人,正确的说是无颜在光天化日之下再见何俊峰。
他那哪是练手,而是练嘴,竟然像个孩童般……
那晚,要不是他的手机忽然响起,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知道整个人被他弄得七荤八素,仿佛人在云端,飘来荡去。
后来,他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看情形,是出了什么事,他不说,她自然不会问。
早上起床,从楼上下来,看到何俊峰端着餐盘从厨房走了出来,“起这么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和她的话几乎同时响起,也算是默契,停了一秒,都忍不住笑了。
何俊峰把餐盘放在餐桌上,率先开了口,“刚回来没多久,见你还在睡,就没吵醒你。”说着,示意她坐下来吃早餐。
早餐应该是他从外面打包带回来的,何俊峰把一碗混沌端给龙子昕时,把汤匙放在了碗边,催她趁热吃。
龙子昕不希冀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反倒是拿着汤匙搅着碗里的混沌,这时,何俊峰手机响了,她看着他皱了眉踱步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平时很少见他皱眉,龙子昕看了一眼接电话的何俊峰,离得远,听不清他的声音,但神情却是十分冷峻严肃。
一碗混沌吃完,何俊峰还在接电话,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碗,已经放温了,便站起来,端起他的那碗混沌进厨房重新加热。
后来两人上车,离开盘龙云海别墅,何俊峰也没有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车上,龙子昕感觉无聊,四下张望,发现后座位上放置的报纸。
头版头条刊登的是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头在辉煌KTV昏倒,并送往医院急救的新闻。
八十岁左右的老头进KTV?还是辉煌?何俊峰昨晚的离开难道跟此事有关?
龙子昕不由侧头打量一声不吭的某人,“那老头有没有事?”如果有事的话,或多或少会影响KTV的声誉。
何俊峰看着车前方,淡淡的扯了扯唇,“绝食能有什么事?”
他的话语里夹带着一丝丝嘲讽,龙子昕还是听得出来,一道灵光从她脑海里划过,难道,莫非,闹绝食的是何爷爷?
不错,昨晚在辉煌KTV闹绝食的正是何耀华,他千呼万唤左等右等,儿子何俊峰都不来,KTV的胡总不敢怠慢,知道老爷子是老板亲爹,就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
可老爷子为了把儿子逼来见自己,就闹起了绝食,胡总给李一航打电话,李一航也是一筹莫展,最后,何承光赶到KTV,见老爷子身子虚弱,就给120打电话,之后又给李一航打电话。
李一航不能知情不报,所以就……
何俊峰直接开车去了医院,走进病房,老爷子正在打葡萄糖,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淡淡垂下眸子。
坐在床边的何承光站起来,“俊峰,你来的正好,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去就来。”他的回避自是给他们父子腾地方。
何承光出去后,把门轻轻关上,一时间,病房就像一座死寂的坟。
何老爷子见儿子死死的看着他,那样的目光太过直接,也太过于犀利,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目光下,何耀华感觉很不自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何俊峰冰冷无温的声音,“从小到大,我有没有叫过你一声爸?”
何耀华身体一僵,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间说这个?而这正是他的心伤之处。
何俊峰目光隐晦难测,看起来很复杂,但又好像很简单,唇角勾起清浅笑容,一步步走近病床,慢条斯理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到现在,我应该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爸。”
老爷子心脏一阵接一阵的刺痛着。
“知道为什么吗?”何俊峰眼眸中多了几分森寒之气,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始终都是淡淡的,“因为你不配!不配做一个男人,更不配做一个父亲!你当初婚内出轨,你对不起你妻子,对不起你儿子,更对不起我妈!现在,为了见一个私生子,你竟然拥有这么大的诚心和耐心,可惜,我却没有丝毫感动,有的只是讥嘲和冷笑。”
何俊峰声音很低,唇角微扬,却带着一股寒意,“我在想,你想要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又要把我送走,免得玷污你副院长的名誉,还是为了安抚你的原配,给你原配一个交代,还是为了何家的光鲜亮丽?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却还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来,绝食……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只是想要看看你……”何耀华眼前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视线开始清晰,一片朦胧间,他看见儿子的脸,他在笑,宛如11月隆冬的太阳,看似温暖,实则寒冷逼人。
“看我?早不看我,晚不看我,偏偏在你的家庭遭受蒙难之时,想起看我?是不是听了何煜对我的描述,想要求我?嗯?”何俊峰目光明明很清淡,但却透着一股破冰而出的寒冽,那样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够将何耀华内心最深处的隐晦全都暴露而出。
“俊峰,那也是你的家……”
“住嘴!”何俊峰神情如常,但声音却比平日更加低沉,略显嘶哑,“那是我的耻辱,我的噩梦,我的地狱!”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道伤口,或大或小,或深或浅,以为埋藏起来,不被提及,就不会心生疼痛,但存在了就是存在了,避之不及,挣脱不掉,有人说,这种疼痛会跟随他们一辈子。
何耀华脸色苍白,目光凄楚,“俊峰,你的话就好比是在拿着刀子一刀刀割我的心。”
“我只是说说你就受不了,感到痛了?可你有没有想想你所做的一切?”凉薄的话,却夹杂了凛锐的寒气。
何耀华在儿子眼中看到了寒光,那抹寒光很冷,但却犹如火苗,好像只要他稍加点燃,就会在瞬间爆发一般。
“二十年前,我来到江州市,住在何家,看着所谓的父亲和他妻子恩爱缱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的母亲埋在地下一定很冷,她为了不给你增添麻烦,宁愿躲在边远山区九死一生将我生下来,含辛茹苦抚养我,哪怕最后被病魔夺去生命,她也在坚强维护她那可怜的尊严,可是我的父亲呢?他有过愧疚,有过悔恨吗?”
“别说了……”何耀华垂下头,单手蒙着面,情绪陷入崩溃中。
“他的悔恨和愧疚就是将我送走,送的远远的,因为他是谁呀,大学的副院长啊!他还要为人师表,还要维护他那道貌岸然的嘴脸。”
何耀华抬头看他,俊峰漆黑的眼神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那种眼神很可怕,平静的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我吗?现在已经看见了,记住,今后你想死就死,我不在乎,横竖在我心里,我就是一个遗腹子!”绝然转身,修长挺拔的背影透出惯常的冷傲和稳重。
好一个遗腹子,让何耀华的喉咙里仿佛塞了一根尖刺,卡在那里,扎的他眼泪直流。
外面响起何俊峰冷漠的声音,“今后别给我打电话,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俊峰……”站在门外的何承光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笑意,何俊峰说父亲的生死与他无关,可是接到电话,他不是一样风驰电掣赶到医院了吗?
没有爱,哪来那么深的恨?
病房里,何耀华闭上眼睛,俊峰,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憎恨我的同时,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存在,哪怕父亲在你眼中是如此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