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眸柔和,嘴角带着笑。
何俊峰很快就上来了,手里端着的盘子里不仅有热气腾腾的早点,还有冒着热气的中药。
昨天喝的中药都是在家里用保温杯带着的,已经喝完了,没想到他把药带到这里来煎熬,不用想,龙子昕也知道,保温杯里应该装满了药。
何俊峰见她盯着那碗中药,生怕她想多了,小声解释道,“我不在乎能不能生孩子,我只在乎你的身体。”异常的子宫出血对身体的危害性很大。
他那如缕如诉话语好像有温度似的,钻进龙子昕的耳朵,钻进龙子昕的心里,她感觉全身都是热烘烘的。
毋庸置疑,端上来的早餐都是出自于何俊峰的手,他是担心她吃不惯这里的早餐,所以天不亮就起来煎药,做早餐。
出门时,梅子看看何俊峰,再看看她,说了好大一段话,龙子昕听不懂,但从对方那弯弯的眼神,那喜笑颜开的脸上,她可以猜到,梅子是在告诉她,她的男人有多好。
何俊峰对她是很好,龙子昕一直以来就知道。
那天,是梅子的男人开车专门送他们进山的。
多年之后,龙子昕才知道,梅子旅馆是何俊峰投的资,她丈夫开的面的也是何俊峰买的,他们驶向山里的路也是何俊峰出钱修的,只因为傅小迪的忌日,梅子去上坟时,遇见下大雨,山路坍塌,差点丧命,后来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康复。
修过的路铺着小石头,虽然凹凸不平,但这已经是这一带最好的山路了,其他的山路都是土路,遇到下雨天,车轮陷进去,根本走不了。
前段时间下了一个星期的雨,路面还是潮湿的,车轮不时打滑,加上山路崎岖,幸好梅子老公开车技术好,又经常走这条路,还算有惊无险,尽管如此,何俊峰还是死死搂着龙子昕,让她靠在他怀里。
龙子昕感受他着无言的爱恋和呵护,不由想到她的父母,车祸发生的那一刻,父亲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身子将母亲护住,虽然母亲还是难逃一劫,但父亲舍身救妻的行为催人泪下。
心思触动,本来抓着何俊峰衣服的双手不由环住他的腰身,安静的靠在他怀里,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轻缓的呼吸起伏。
何俊峰心里有了笑意时,薄唇亲了亲的头,这样的坐姿,也只能亲头了。
温暖的情绪在刹那间涌上了龙子昕心间,她微微仰头,可以看到他漆黑的眼睛。
车子摇摇晃晃,两人无法坐稳,“怕不怕?”问这话的时候,何俊峰下意识将她搂紧。
“不怕。”因为有你,所以不怕。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眼眸里的笑意深深替代了他此刻的沉默少言。
下了车,去坟地,还要上山走一条小道,道路上铺着石子,但两边杂草丛生,何俊峰提着不少重物,龙子昕要帮他分担,被他拒绝了,“会累。”
她只能作罢,今天,她穿着一双旅游鞋,但她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何俊峰不放心,提着东西腾不开手,非要她抓着他的衣服。
龙子昕只要依他,如此一来,就像是他带着她上山一般,负重程度可想而知。
一块墓碑,荒芜的枯草,周围长着几棵不算太高的松树,有些凄凉。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母亲的墓碑前他是要下跪的,龙子昕见状,跪在他身边,何俊峰将她搂在怀里,同她一起看向墓碑,“妈,她叫龙子昕,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儿媳,我带她来看你了。”
“妈,我叫龙子昕,是您儿媳,本来应该清明来的,但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对不起。”说着,磕了三个头,“妈,您放心,我会和俊峰好好过日子。”
何俊峰拉着她一起起来时,弯腰帮她拍了拍长裤上沾染的尘土,然后抱住她,因为她的那句“妈,您放心,我会和俊峰好好过日子”,话虽简单朴实,但不经意间就温软了他的心。
“小昕,我们一定会过的很好。”龙子昕额头贴着何俊峰脖颈,所以何俊峰说话的时候,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结在颤动,就连声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脑袋,“别看。”
龙子昕不再看他,因为潮湿的情绪,早已溢满了她的双眼。
何俊峰放鞭的时候,龙子昕捂着耳朵,慢慢走远,一是为了躲避鞭炸,二是为了回避,几年不见,何俊峰肯定有很多话要对他妈说,她觉得自己回避一下比较好。放鞭之后,还要烧纸钱,点香烛,放祭品。
后来他们提着余留下的纸钱和香烛祭品,去了另外几个坟地,梅子每年给他母亲上几次坟,他这次回来,理当给梅子的父母上坟烧香,最后,他们去了曾经送何俊峰去江州市何家的胡老师的坟地。
“我母亲去世后就是胡老师和这里的乡亲们帮着办理后事的。”何俊峰摸了摸胡老师的墓碑,再然后轻轻的拍了拍,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胡老师死后的所有安葬费都是何俊峰给寄回来的。
他们后来去了当年傅小迪生前所在的学校,也就是何俊峰生活了五年的地方,昔日的土胚房早已换成了红砖绿瓦,从学校老师和学生对何俊峰的欢迎程度和崇拜的眼神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他捐款所为。
离开时,何俊峰再一次带着龙子昕去他母亲坟地,龙子昕看出他的念念不舍,“没想过迁坟……”这来一趟,多不方便。
何俊峰说,“妈在弥留之际,说这里空气好,能够让人获取平静和安宁,她要永远留在这里。”
关于何耀华和傅小迪之间的孽缘,那是何俊峰心中不能言明的痛,龙子昕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问。
每个人的心里都潜藏着一条悲伤的河流,何俊峰有何俊峰的禁忌,她有她的隐痛,并非不说,只是有时候说出来,犹如是在伤口上撒盐。
回到梅子旅馆已经是天黑,李一航打来电话,何俊峰听对方说了一句,然后拿着手机走出去,“情况如何?”
“何煜轻微脑震荡,对方却是下了病危通知书。”何煜的迈巴赫直接朝人家的车头撞去,他没事,倒是被撞的人却是危在旦夕。
何俊峰顿了一下,“还有事吗?”
“自然风景区的合作项目都已经发出去了。”接下来,会有不少的商家递来合作案,到时候,他们会择优录用,然后洽谈合作签合约。
“何氏的合作案,直接拿给我。”韩淑珍不会放了这个机会,何俊峰也不会放了这个机会,到时候,鱼死网却不会破!
晚上十点多钟,他们登上回江州市的火车。
江州市经历好几天的阴雨天之后,今天终于放晴,蓝蓝的天,就连阳光也温柔的投射在了车窗上。
公交车上,许华清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上车之后,一直低着头,把玩着她的手机。
忽然一个紧急刹车,那女孩尖叫一声,下意识抓紧身边的男人,许华清任由她抓着,直到公交车平稳行驶,女孩全身放松,这才意识到她之前的举动有多突兀,“对不起……”
“没关系。”声音低沉温和。
女孩忍不住朝他看去,许华清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再加上他靠着椅背,闭眸休憩,摆明不希望别人打扰他,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扰的信息。
许华清下车之后,那女孩也下了车,她没有要跟踪那个男人的意思,因为她父母在这里开了一家餐馆,她要去那里帮忙。
等她在餐馆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见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走进了餐馆,没错,是他!米色衬衣,浅色休闲裤,身材修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俊雅,长得很帅。
“先生,您好。”女孩走过去。
许华清看了她一眼,“我找子昕。”
女孩眨眨眼,一头雾水,这个男人不仅没认出她来,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看在他之前在公交车上的绅士表现,女孩有着好脾气,问道,“先生,你找谁?”
“子昕,子昕在吗……”许华清正说着,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皱了下眉,叹了一口气,拿出来接听。
“华清,上午说好了,过来看伴郎礼服,现在都下午五点了,还不见人影,你怎么回事?”电话里,许华山一阵抱怨。
许华清瞳孔收缩,然后又渐渐扩散,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并没有什么表情,“对不起,我……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在帝豪。”
“好,我马上过来。”许华清走出餐馆,看着满街的车辆,心思彷徨,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
龙子昕回到江州市的第二天,才知道何煜出了车祸,从监控上显示,他属于肇事车主,被撞的男子抢救无效身亡,住在那一带的住户用一句很俗的话说就是非富即贵,死者是独子,又是富二代,家里不缺钱,也不要什么经济赔偿,人家已经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要求何煜承担法律责任。
这几天的报纸,头版头条都在刊登这事,龙子昕看着报纸,嘴角沉了下来。
何俊峰站在楼梯口,已经注视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某人的眼里只有那张报纸,他迈步走过来时,眸色深不见底,“龙子昕,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