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 (朱颜晚)

俩人每次谁来得早，都会替对方占个位置。
上大课时碰到面，也会打个招呼。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算沈晶晶认识的第一个德国同学了，偶尔也会一起聊聊学校的种种八卦。
“你微观经济学复习得怎么样了？期中考试偏偏安排在圣诞节前，这不明摆着不让我们好好过圣诞吗？唉ierungspruefung很重要啊！”
微观经济学是经济工程专业的ierungskurs，意味着这门课在前三个学期一定要考过。
德国大学考试都是自己安排，每门课都有固定的时间段报名考试，假如报了名，考前感觉自己复习得不好，还可以把考试推掉，下个学期再考。
每门课有两次笔试一次口试的机会，假如三次都没考过，还要找教授申请再考三次。
这时候，教授就又有了百分之百的决定权。
如果教授不通过你的重修申请，那么很抱歉，请退学或者转去不用修这门课的专业吧。
沈晶晶也挺担心自己在德国的第一次考试，摇了摇头：“还要继续复习。”
“晶晶，”埃里克深蓝色的眼睛里透着笑意，“既然你还有时间来听数学tutor课，肯定复习得不错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沈晶晶放下手中正勾画的笔，转头问他：“什么忙？”
“我们两个人可以组一个学习小组吗？你先给我讲微观经济学，等期末复习其它科目的时候，或许我可以帮你。”
沈晶晶沉吟了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再加上我一个朋友可以吗？”
“没问题。”埃里克点头，冲着沈晶晶伸出拳头，“说定了？”
沈晶晶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哥俩儿好似的跟他碰了碰拳：“说定了！”

　　☆、第十五章 同遛马克思

这天早晨六点半，沈晶晶迷迷糊糊地起床，蓬头垢面地来到花园。
刚踏上草坪，就听见快枯掉的树枝深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昏暗灯光下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
她全身一激灵，立刻清醒了一半。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电筒，还没打开开关，一束强光照了过来，刺激得她忙用手遮住脸。
“晶晶？”熟悉的声音传来。
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沈晶晶松了一口气：“马克，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人进来了。”语气带着自己不自知的嗔怪。
“哈哈！”熟悉的马克式招牌笑声，他拍了拍低声汪了一下的马克思的头，“有人进来的话，马克思会叫的。我昨天睡得早，好久没锻炼了，起来跟马克思跑跑。晶晶，你一起么？”
沈晶晶闻言一笑：“好啊！”反正今天上午十一半才有课，时间多得很。
顺着自行车道慢慢跑上了小山丘，沈晶晶才发觉自己这声一起跑步答应得有多么欠考虑。
吸取了第一次被羽绒服热得满身是汗的经验，她只穿了运动外套和松松垮垮的运动裤。
里面更是只有轻薄的运动胸衣。
头发起来蓬乱一片，随手扎起来，乱得像个鸡窝。
眼角一摸，靠，还有眼屎。
扫了一眼身边迈着大步慢跑的马克，沈晶晶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巴有点泛青，微微冒出性感的胡渣，头发柔顺利落，全身成套的黑色跑步专用运动服，裤线和袖线处还有白色的夜光线条，让他黑暗中整个人都在发光。
原本应戴在耳朵上的ipod耳机，听话的搭在脖子上，随着跑步的律动一摆一摆的，节奏感十足。
唉，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菲利克斯就不知道珍惜呢？
俩人慢慢的在山上沿着小路跑步，呼吸慢慢加重，谁都没有讲话，气氛十分和谐。
远远的，沈晶晶看见山头另一端模模糊糊来了个人影。
“咻——”一声响亮的口哨。
沈晶晶偏头一瞧，只见身边的马克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嘴里，“咻——”口哨声又响起。
自己打滚玩得正欢的马克思，蹭的一下站好，竖起耳朵听清楚方向，撒开四肢飞速跑了过来。
马克牵起它的绳子，跑步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体贴地照顾着已经气喘吁吁的沈晶晶，让她偷偷吁出一口气。
山那头的人渐渐走近，一条漆黑的身影扑了过来，快得像一道闪电。
“啊！”沈晶晶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被路边一块石头绊倒，眼看就要倒下。
“汪汪汪！”马克思也叫着扑了过来，阻止向晶晶扑去的黑色身影。
旁边的马克身子一转，长胳膊一捞，一把揪住了沈晶晶，顺着她倾斜的方向给她捞进了怀里。一个不留神，好像触到了什么不该碰触的柔软，蓦地松开了手里攥着的绳子。
沈晶晶挺尴尬，眼神微微慌乱，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紧张，脸庞突然有点发烧，不敢直视马克的眼神。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钟……
马克搂住她，站直，幽深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沈晶晶看不懂的光，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
沈晶晶等了两秒钟，也不见他松开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汪——汪——”
“喔——喔——”
滚得浑身草渣的马克思弓着身子，发出低沉的叫声，对着飞窜出来的黑狗跃跃欲试，声音极具威胁性。
马克这才回过神，放开了沈晶晶的胳膊，低头拎起马克思的绳子，呵斥它：“马克思，停下！”
垂头丧气的马克思冲着敌人低低呜咽几声，不甘心地绕到沈晶晶身边，以保护者的姿态对着大黑狗虎视眈眈。
这时，大黑狗的主人也跑着赶到这里，喘着粗气，问沈晶晶：“对不起，吓到您了？”
沈晶晶摇了摇头，“没关系。”抚了下惊魂未定的胸口，微微朝马克身边走了一点点儿，带着不自知的亲近。
马克侧身低头问晶晶：“我们回去吧？”
待她点头，马克牵着马克思走在前边，任由沈晶晶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时之间两人无话，略微尴尬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
马克不小心的碰触所引起的诡异感还在。
沈晶晶重新绑紧已经散开的鸡窝头，心里也有点奇怪，马克应该算是好gay密了，刚才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感觉？
扎好头发，脸上的温度被冷风吹得降下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自觉地摸了一把胸前，额，好吧，堪堪小b而已。他应该也没碰到什么。
在国内买内衣时还能勉强买个b，到了德国，只逛过那么一回内衣店，发现自己悲哀地变回了a罩杯……
德国妹子，都这么气势胸胸胸器逼人吗？
她自嘲地一笑，甩了甩头，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马克，冲他微微一笑。
马克也偏头朝她笑了一下，习惯性地眨了眨左眼，冲她放了回电，深邃迷人的眼神几乎把人拽进漩涡里。
到了家门口，马克拽了拽绳子，得到指令的马克思立刻抖了三抖，身上的杂草被抖下了大半。
沈晶晶随着他到了花园，只见马克不知道不哪里找来一把木质梳子，顺着马克思棕白棕白的短毛从上往下梳了下来，舒服得它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马克思很喜欢别人给它梳毛。下回你自己遛马克思时，要是碰上别人的家的狗，牵着绳子离开就行。有的狗脾气比较暴躁，你躲远一点，自己小心。”
沈晶晶点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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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圣诞节，课排得也越来越少。
大概马克的项目进入了正轨，沈晶晶早晨遇见他的几率越来越大，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跟他一起带着马克思跑个步。
沈晶晶开始担忧自己的职业前景。
这遛狗的差事，难道过了十二月就没了么？
马克这么频繁的一起遛狗，那这钱拿得也太烫手了！到时候是不是应该拒绝呢？
多想无益，沈晶晶最终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吧，到时候一切由房东大人说了算。
微观经济学的期中考试迫在眉睫，沈晶晶为了一雪前耻，逃掉了几节不用考试的大课，每天跟赵青青和埃里克一起在图书馆上自习。图书馆的位置也越来越紧俏。
赵青青这丫头早晨起不来，埃里克和沈晶晶轮流为三人占座。
学校图书馆主楼宽敞明亮，可惜在里面要保持绝对安静，不过还有讨论室可以让大家边复习边讨论。可惜的是，这种讨论室往往是最早就被占掉的。
德国人很喜欢结成小组一起复习，彼此之间查漏补缺。
沈晶晶也感觉到，给别人讲解题目的同时，也能顺便理清自己的思路。
只是赵青青在复习之余，总挤眉弄眼地跟沈晶晶八卦：“埃里克肯定对你有意思，晶晶，你看他眼神，都蓝得放光了！每回跟你聊天都特温柔，对我总是特敷衍，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晶晶总是摇摇头，继而敲敲她的脑袋：“喂！这道题你明白了没有啊！”
赵青青一撇嘴，“晶晶，你就是这点没意思。生活没有八卦，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好吧，讲题吧！你再解释一下这里……”
和埃里克聊天聊多了，他总能带来很多学校里的各种信息。
“晶晶，明天我们去试试咱们系的图书馆吧！听说八点半才开门，可以多睡半个小时再来占座。只不过不允许带食物进去，得在外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