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芸生yuna)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芸生yuna
- 入库:04.11
白梓岑莫名地心慌,就好像有一双手把她的心窝子掏了出来,整个心房都是空荡荡的。
“我、我这就去抱她过来。”白梓岑连语气都显得有些紧张。
白梓岑整个人从前排往后仰,好不容易把安全座椅打开,梁语陶已经顺着她的胳膊,攀附到了她的身上。白梓岑也没抱过孩子,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道,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绵软的背部,小心翼翼地挪回副驾驶座上。
“现在该怎么办?要去医院吗?”白梓岑问。
梁延川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沉着地指向了副驾驶旁的一处:“这只是干啰音,并不是湿啰音,没必要去医院。陶陶只要有一点感冒的迹象,就会产生呼吸啰音,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副驾驶座旁边有个按钮式的抽屉,你把按钮按下,里面有一条毛毯,你给她盖上,等她身上暖和了,就不会有呼吸啰音了。”
“嗯,好。”
白梓岑的动作很是麻利,不一会,毯子就被取了出来,鼓鼓囊囊地裹在了梁语陶的身上。待弄好这一切,白梓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蓦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
“陶陶的手上有点蛋糕碎屑,我怕她黏在手上不舒服,我能……给她擦擦吗?”白梓岑语气低微,连带吐字都是小心谨慎的,“你放心,我没有害她的意思的。这包消毒湿纸巾是在药店买的,前些天买了打算给我哥用,还没开封,是干净的。我听说小孩子睡觉的时候喜欢咬手指头,她手上黏黏的,总有细菌什么的,擦一擦总是好的。你觉得……可以吗?”
“嗯。”
这一个单音节的字,梁延川吐得莫名艰涩。
白梓岑捧起梁语陶稚嫩的小手,掰开每一个手指,小心翼翼擦拭着。连带指甲的缝隙里,也都擦得一干二净。途中,梁语陶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白梓岑还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吓得背上一身冷汗。
白梓岑的低微谨慎,梁延川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当她用那样哀求地语气,说想要给梁语陶擦手的时候,梁延川根本是无法拒绝的。
替梁语陶擦完手指后,白梓岑还不忘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纸巾,给梁语陶抹去唇上的碎屑。等到终于弄完一切,她都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抬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驾驶座那边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梁延川分享这种照顾孩子的喜悦。结果,她才微微抬眸,就发现对面一双深邃的眼眸,就恰好也不紧不慢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些怪异的情绪,在车厢里氤氲蔓延。
白梓岑是胆小的,她不敢看他,怕看见他眼中的怒,看见他眼中的恨。即便时隔多年,岁月已经把她打磨成了一个只会呆笑的木头人,但骨子里,她那颗妄图企及于他的心,依旧没有破灭。
她一直很怕,那颗好高骛远的心,会真的复活。
人在情绪慌乱的时候,总喜欢用重复机械化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例如不断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又或是来回地绞弄手指。而此时,白梓岑两样皆占。
幽闭的车厢里,没有一个人开口,似乎从重逢以来,他们就互相习惯着对方的无声。
在迟疑许久之后,白梓岑终于心猿意马地打算开口。然而,当她嘴里那初初的咬字还未吐出来时,梁延川就已经先一步开口。
强悍且毫无规律的雨滴,躁动地打在车窗上,如同是震颤在心弦上的拨弹。与此同时,梁延川沉郁的声线,也一并随着雨声狂躁,穿透了白梓岑的耳廓。
“白梓岑,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着要报复我的?是知道我是梁延川的时候,还是……由始至终你都一直筹谋着报复?”
“那时候,偶尔想起我对你那些肝脑涂地的付出时,你就没有一丁点的羞愧感吗?”
“哪怕……是后悔。”
白梓岑将捂热的手掌,贴近梁语陶的双耳,不让震躁的雨打声,影响她恬静的安睡。
从数米的高架桥俯瞰而下,只余下路面上几处零星的灯光。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时光也如同是一并回溯到了数年以前。
是三年……
不对,是整整五年。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陪着周延昭把所有《管理学概论》的知识点全部复习完毕,耗费了白梓岑整整三个月的周末。补课完毕的那一天,白梓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能够回学校跟老师交差了。但心里莫名的那一股失落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说起来,白梓岑在给周延昭补课的时候,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例如,白日里还收到了直系的学长送来的表白信,晚上却发现信笺已经变成碎片,零散地扔在了白梓岑的包里。又例如,白梓岑某天午睡醒来的时候,莫名地发现左侧脸颊有些略微的湿润,像是被小猫舔过了一样。
白梓岑很大方地逼问过周延昭,这一切是不是他的恶作剧。然而,周延昭却只是干瞪着眼睛,恍若未知地摇头。白梓岑是相信周延昭的人品的,毕竟,院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周大少做事,向来是敢作敢当的。现下,他摇头,必然也是可信的。
白梓岑并没有把想象力蔓延到周延昭的表哥身上,因为除了那天台风天他借她换洗衣服,以及每日照例送她去公交站台以外,白梓岑根本想不到他们还会有其他交集的地方。
而每日送她去公交站台,也是因为周延昭打球断了腿,没办法一路护送她。
最重要的是,白梓岑很相信周延昭表哥延川的为人。
她听说他是实习律师,在白梓岑的认知观里,律师都是正直可靠的代名词。
期末补课完毕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每年,远江市来台风之前总会下一场大雨,待台风走之后,又是一场瓢泼大雨。白梓岑很不幸,两次大雨都给她赶上了。
白梓岑站在周家的大门口,估摸着时间往雨里冲。沿海的公交返程极早,白梓岑每天下课,都是争分夺秒地赶着最后一班。周延昭也提出过,让周家的司机来回接送白梓岑,但白梓岑过惯了穷苦日子,这样金贵的接送方式,让她觉得太过奢侈了。于是乎,她依旧每天都维持着公交上下课的习惯。
原本,回程的公交也是她独来独往的。但有一天,她从周家出来的时候,突然就碰上了周延昭的表哥延川。
知道他叫延川,也是因为那个台风天的晚上,她忽然一时兴起问了他。
虽说是表兄弟,但延川和周延昭一点都不相像。如果说周延昭是块黄金,活得浮夸而张扬。那么,延川就是价值连城的玉石,即便是收敛了光彩,也能看出其中的从容内敛。
谈话中,白梓岑才知道,原来延川一直有晚间散步的习惯。每天晚上白梓岑从周家出去的时候,也恰好是他准备外出散步的时间。果不其然,第二天,当白梓岑估摸着时间从周家出去,又一次遇见了延川。一来二去,延川便每天都陪着白梓岑走过下课回家的那条山坡路。
最后一次补课,不能和延川一起走那条山坡路,白梓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但遗憾总也比不上赶时间重要,于是,她拎起了包就要往雨里冲。周延昭一瘸一拐地喊住她,说是已经找了司机送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白梓岑只是笑着说不用了,嘱咐了他一句期末考试加油,就径直跑了出去。
还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胸膛。
白梓岑条件反射似的抬头望了他一眼,才发现是周延昭的表哥延川。适当的角度看去,他眉目中的英俊一览无余,利落的短发上依稀还沾了点雨珠,看起来像是刚从雨里跑进来。
白梓岑退出他的怀抱,脸庞微红。她正踌躇着要跟他说几句道别的话,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你要去哪儿?”微微沙哑的嗓音,似乎还带着些匆忙的气喘。
“哦,补习的课程差不多已经完了,我打算……”
白梓岑还未说完,周延昭已经拄着单拐从客厅里走出来:“表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白梓岑给我的补习到今天就结束了,她以后都不来了。我前些日子忘记告诉你了,今早刚给你补发的短信,你怎么不回我。”
“律所工作忙,没顾着手机,我半个小时前才刚看见。”延川的话虽是向着周延昭说的,但眼神却毫不动容地一直停留在白梓岑身上。
周延昭看了一眼手表:“话说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律所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延川愣了约莫有三秒,“哦,我把今天开会要用的资料扔在家里了,现在是回来取的。”
他们俩一问一答地,白梓岑也插不进去话。白梓岑估摸着末班车的时间要过了,才赶忙说:“周延昭、延川,我不跟你们俩说了,我回家的公交车要开走了。”她微微低垂了目光,望着地板上不知名的一处:“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再见。”
前半句,是对周延昭说的。后半句,是对延川说的。
白梓岑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和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而那句再见,也有可能是永远不再见。
说完,她也不给自己流连的理由,就直接冲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