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全被雨淋湿沾到脸上,长长的睫毛挂满雨水,身上的衣服也都贴近肌肤,纤致的身子随着雨水的冲击而瑟瑟发抖,像个刚从水中打捞出的人儿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处。
季凌骁淡漠地看了她一会,瞟到她手中捏成一团的照片,缓缓转过头,轻淡命令:“开车。”
“季董……”见着季凌骁不容违抗的表情,龙飞到底没敢再言,看了眼风吹即倒的莫恋,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莫恋木然地看着车影远去,木然地立在原处,她想追上去,可她该说什么,她对不起许威,他怎么报复都是她应得的……
又呆了许久,龙飞走了过来,替她撑起伞,略带些怜惜地说:“莫小姐,回去吧,再淋就要生病了。”
莫恋颤抖着身子想说话,发现牙床已经开始哆嗦,哆嗦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龙飞轻叹了一声,“莫小姐,如果有事就解决它,你这样虐待自己是何苦呢?”
“……带我……上去见他。”莫恋终于断续地组织出了一句话。
龙飞默了一默,扶着浑身冰凉的她上了楼;送到她到门口,颇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到底离了去。
季凌骁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与以往一样,双脚搭于茶几,闲散又淡然地看着他的《孙子兵法》;莫恋木然走进,屋里开着空调,沁凉的风吹在身上,让浑身湿漉漉的她打了几个寒颤;鞋子已全湿,她动作迟缓的褪下,赤着脚,木木走近季凌骁,扬起手中照片,哑着嗓子问:“这是不是真的。”
季凌骁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瞟了已完全变形的照片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你还是不听话,动了我的东西。”
莫恋抖着哆嗦不止的嘴唇,眼眶通红地看着季凌骁:“你恨我。”
季凌骁只是淡淡地瞅着她,深邃的眸中不见丝毫波澜。冬叨记血。
莫恋也直直望住他,突然发现其实他和许威的眉眼有些许相似的地方,只是他的眸光太深太沉,让她从未留意过这些。
“为什么?”莫恋通红的眼里全是雾气,也不知是进的雨水,还是憋出的泪水,回旋在眼眶,轻轻一眨,全部滑落,她沙着喉咙低声嘶叫:“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季凌骁重新看向书本,“死从来不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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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恋,你这是怎么了?”苏颖打开门,见着浑身湿透的莫恋吓了一大跳。
莫恋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倒下。
“莫恋!”
莫恋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有许威,他笑得如沐春风,与她嬉笑追逐;她跑啊跑,还是被他逮住,她笑着缩进他怀里,一回头,面孔突然换成了季凌骁;他淡然冷漠地看着她:“你是世界上最心狠的女人。”
她惊恐地摇头,惊恐地哭,可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没有说错,她就是个心狠的女人,许威走了那么久,她没有替他做过任何事,她甚至都没去看过他……
莫恋醒了,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空洞地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想起刚刚的梦,伸手去碰自己眼角,梦里明明哭得那么悲恸,醒来却是没有半滴眼泪,还真是心狠。
“莫恋,你醒啦!”苏颖惊喜问。
莫恋将眼睛转向苏颖,“我怎么了?”声音干哑,一双大眸完全无神,甚至有些空灵。
“你淋了太多雨,发烧了!你疯了,将自己弄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颖害怕极了,两年多前,她就是这样,拖着箱子,面无血色地游在街头,她怎么叫她都没反应,后来她还差点被车撞上;苏颖实在放心不下她,又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回了家,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就是这般神情呆滞地坐在房间。
“是不是季凌骁怎么你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娱乐报道上都写他抱了个神秘女子出了医院,还猜测女子是不是怀孕,好事是不是将近之类;你的脸虽然遮住了,但我一眼就瞧了出来,这几天你又一直住在他那,我还真以为你们互生情愫准备正式在一起了!”
莫恋木然地看着苏颖,对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颖急得掉下眼泪。
莫恋缓缓地张了嘴:“苏颖,他恨我,他原来是在恨我,我应该早就感觉他的恨意,我该死,许威是因我而死,他该恨我。”
“谁恨你?怎么又扯上许威了?”苏颖听得一头雾水。
莫恋的大眸里终于有了起伏,“季凌骁和许威是兄弟,他恨我……”
苏颖惊得张大嘴,“怎么会?怎么可能……”
莫恋哽得眼睛发红,“苏颖,我该死,我真该死……”
苏颖抱着抽搐得身体发抖的莫恋,“你别这样,当年的事不能怪你,只怪莫天虎心太狠,不择手段让你们分开,你也不想的;这两年你远离莫家,过得清苦的生活,以许威的爱好为爱好,以他的梦想为梦想不就是在赎罪么?这事不怪你,你别钻牛角尖。”
莫恋伏在苏颖肩头只是落泪,没有哭声,“苏颖,我恨我自己。”
许是心境的原因,又许是淋太久的雨,莫恋连续病了几天;出院后,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原本嫩滑的脸蛋凹进不少,往日盈盈的大眼里也少了几分灵动。
莫恋去了趟学校后,准备去往墓园,之前从不敢去的地方。
第61章 本事还不小
寂静的墓园如同个神情严肃的老人,散发着凛然却寂寥的气息;莫恋捧了束花,缓缓走到一个墓碑前,见着照片里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心脏传来阵阵钝疼。
起初她没来看他是不知道他走了,那会她因偷户口薄被莫天虎发现而软禁在家中,等她知道的时候她又不敢接受与相信这个事实,再后来是因为愧疚及害怕,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便一直逃避。
夏日的天气有些闷热,微风拂过,一片树叶迎风吹下,落在莫恋肩头;莫恋轻轻取下。纤指划过叶片枯萎却清析的脉络,眼睛缓缓移向照片中清俊男子,凄婉一笑:“对不起。”
清理完墓碑的灰尘及乱叶,莫恋依着石碑坐了下来,以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胸口的疼痛漫延至身体各处;她伸手想拭去泪水,一抬眸。才发现枚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穿着件黑色衬衣,眉头微锁,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莫恋愣了愣,垂下眸,起身准备离去,却被来人拖住,“一起走。”
莫恋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许威的照片。这才缓慢坚定地掰开他手。
“你的合约还没到期限。”季凌骁清冷提醒。
莫恋自嘲一笑,“你一定要在他面前说这些么?”
“你会在乎?”
“季先生,这个游戏没必要再玩下去了,你想要什么直接拿去就好,是我和莫家欠你们的。”莫恋说罢头都不回地走了。
苏颖听到这段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知道他的目的,还敢这么挑衅他?”
莫恋在画板上胡乱地描着,“他已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不管如何求他,顺他,该来的总会来;他既然能让我发现他的目的,他便是做好了准备,不管是我还是莫家都逃脱不了。我唯有安静等待。”
“那你要不要通知莫天虎商量一下对策?”苏颖担忧问。
“噗。”莫恋被苏颖的话逗笑了,“凭他的手段能奈,你以为莫天虎跑得了么?”
接下来的日子莫恋的生活似乎归于正常,病好了,精神也还好,没再提季凌骁这个人,也没再提许威那栏事;毕业季将近,她专心地准备论文,晚上安静地去“非晚阁”上班;规率又平静。
但苏颖看得出她根本不对劲,晚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眼神经常会在不经意时放空;苏颖没法安慰,只能轻叹几声,静静地陪着。
这天莫恋照常从学校出来,却瞧见龙飞在不远处等她。她抬脚欲走,龙飞却直接拦住她,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莫小姐,季董要见您。”
莫恋微笑了笑:“对不起,我赶时间。”
说完匆忙就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清冽的声音,“莫恋。”
莫恋缓缓转身,季凌骁从车上走了下来,仍旧一副挺拨英朗的模样,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莫恋垂下眸,踢着脚下的小石块。
“最近的日子好像过得挺不错。”季凌骁轻笑道。
他话底的讥屑和嘲弄莫恋一点不漏地听了下来,她继续踢着地面的小碎石不语。
季凌骁抬起她的下颌:“你倒想得开,把人家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自己却安心的生活着。”
莫恋淡淡道:“总得往下过不是么?”
“所以你就单方面的决定中止合约?”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取去,我不会有丝毫怨言。”
季凌骁似真似假地问:“如果想要你的心呢?”
莫恋揪着自己衣角,不惧他捏着自己的下颚,平静说:“猫捉到老鼠后喜欢将老鼠放开,待老鼠以为自己有机会逃跑时,猫又会跳过来捉住,甚至老鼠想装死不动猫都会用爪子推它,示意让它再跑,如此反复,直到玩腻才会一口咬死;猫享受的是过程,而老鼠却傻傻以为有一个可以逃脱的机会;季先生,游戏可以结束了,现在我是只认命的老鼠,我不会逃也不会装死,我只等你最后的处决。”
季凌骁冷冷地盯着她,墨黑幽深的眸子似乎有了一抹愠意,“你既自喻为老鼠,那你该清楚游戏不是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