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意思。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他看上的女子拒绝过他——男人嘛,总是想成为一个征服者。而你,却让他碰了钉子。”
“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本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方才是玩笑话。”苏曼芝看了我一眼,掐灭了烟灰,使劲了按在烟灰缸里,“我想,他是真的喜欢你。”
从苏曼芝口中说出这句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元存勖说的那个喜欢,我半个字都不会信;可苏曼芝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算元存勖真的喜欢我,可是他的那种喜欢,那点儿喜欢,却有着不可承受之痛、之重。
我不愿、也不会接受一个逼迫式的“喜欢”。
☆、第四十三章 大哥病重
按照那位老苗医的药方,吃了一个多月的药,大哥的病情稳定了许多,偶尔还能在大嫂的搀扶之下,到大厅里坐上一时三刻。然而,随着战乱的加剧、战事的蔓延,整个中国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人们流离失所,生意上的采货供货也愈发困难。那些苗药,莫说那几类珍品,连最为普通的药材也越来越少。有时打发下人跑遍整个上海所有的药铺子,也只能买来一斤半斤,还得花大价钱、找熟人,而这点药根本用不了几天。
方云笙前来探望大哥,得知这个消息后,便通过一些熟识的采办关系,从元家在广东、广西等地的药铺,帮我们买来了茯苓、天麻、半夏、南星、首乌等药材。
看到这些在上海已经甚为紧缺的药材,被连续的一包一包的送来,我心中甚是感激。但与此同时,我又担心方云笙因为这事担风险,一旦被元存劭发现,方云笙的饭碗恐怕就保不住了。他们一家上下,主要靠着他——方云笙的二弟方云筌没有什么本事,只是给一家当铺做账房先生,薪资微薄,连自己的老婆孩子吃饭都是问题,不仅在奉养长辈、养家糊口方面帮不了什么忙,还要常常求助于方云笙。
他是方家老小的支柱,我怎么忍心让他冒风险?
“云哥,这些药你不要带了,只需告诉我地址,我叫仆人去那些药铺子买,路程远一些也没有关系。”
我把钱给他,心中有些不安。
“槿初,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小心的。这些药进货困难,越来越紧缺,单单让下人去买,恐怕买不全,也买不到好的。”
方云笙早已比我想得更清楚、更周到,方方面面都没落下。
“可是——”
“没什么‘可是’。”方云笙异常的坚决。
那一瞬间,忽然让我想起一幕,有一次我们一起上学,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俩只带了一把小小的油纸伞,他坚持给我打,我不同意,可是他却毫不让步,给我撑了一路,自己则淋了一路。
“这件事交给我,好吗?”他很诚恳的看着我,使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好让他继续冒风险给大哥买药了。
此后,我又去拜访了几次伊藤医生,买了些西药回来。现在无论是外面就医的形势,还是大哥自身的病势,都是越来越灰暗,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好中西药并用,祈求有所转机。
不久,苏曼芝推荐了一位来自北京的、中医药学校毕业的年轻大夫,名叫梁复,据称擅长针灸,熟知隔药灸、柳条灸、灯芯灸、桑枝灸等种种方法,也颇懂一些治疗肺病的针灸之道,建议我们用这一方法试一试。
苏曼芝怕我和家里人不放心他的功夫火候,特地亲自过来说明,“小梁虽然年轻,但是生于北京有名的医药世家,他的太爷爷曾经在太医院就职,还给光绪皇帝针过灸呢!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有一次生了一场大病,就是小梁给我‘针’好的!”
其实梁复比苏曼芝至少大了三四岁,约摸二十六七岁,只是长得年轻、又比较腼腆而已。可是她却一口一个小梁,硬是把一个成熟的大男人给叫成了小伙子。我们见了,忍俊不禁。
听了梁复针对大哥病状的一些分析,加上苏曼芝说得有板有眼,让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说与母亲等人听,他们也同意试一试,于是便请梁复隔三差五给大哥做一次治疗。
接连半个多月,这个法子诚然收到了一些成效——虽然只是缓解性的,不能治本,但是对于大哥病痛的减轻已然是很好的帮助。
☆、第四十四章 艰难之际
眨眼已经快到年底,生意上的事务越来越多,而大哥的病却没有丝毫好转,于是便委托我和几位老掌柜的看账、理账,拿一些生意上的决策。
幸而在这小半年里,我一直频繁接触,也很用心的学习,才慢慢上了门路。大哥知道了,格外欣慰,诸多要事便让我来定夺,不必再问他的意见。唯有母亲,似乎能够看出我的心思,那就是等着大哥病好,等着德元毕业,再把家业交付给这些应该当家的男人们。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时不时提醒我“注意身子,不要过于辛苦”云云。
这一日,作为王家生意总管的常掌柜找到我,一脸愁云的摊开账本,说有两桩事得和我商量个办法。
“上个月底,本来有河南、河北两省茶庄的一笔银钱到账,结果分管那两个省的掌柜的来信说,因为闹兵乱,许多商家的钱一时到不了帐,暂且只能收上来六成,其他的最快也得下个月底才能到。”
“这两地没到的帐还有多少?”
“大约十一万。”
“哦,如此。另一桩呢?”
“福建武夷山、江西庐山以及云南西双版纳三处还欠茶农一笔钱。这快到年底了,茶农们等着咱们给钱过年,也开始催账了。这三处的账年初采货的时候已经付了一部分,现在还缺着一些。”
“咱们欠了这三地的茶农多少钱?”
“大约十万块。”常掌柜说着,又翻了一遍账本,看看还有哪里的钱可以尽快提上来,然而脸上只有凝重的失望,“这可是不小的口子啊!”
“也就是说,如果河北、河南两地的茶庄把剩下的钱收回来,咱们就有足够的钱去付茶农的账,是吗?”
常掌柜的点了点头,转而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到期的帐收不上来,闽、赣、云的茶农那边就付不了钱,要闹乱子的!”
“这三省还能坚持多久?冀、豫两地的帐最快什么时候能收上来?”
“我前些日子派人去打探了,福建、云南两地顶多再撑一个月,江西那边已经有人扬言要抢茶庄了,也就再支持十天八天;也派人去河南、河北催去了,这都已经过了六七天了,到现在还没回音,哎!”
这两桩事,实际上是一桩事,就是银钱周转的问题。对于很多生意人来说,他们的业务之死掉,并不是因为没钱、没货,而是因为周转不灵。犹如蛇的七寸,这银钱周转就是生意人的命门!
也就是说,要渡过这次生意的难关,至少需要筹到十万块钱,而且最好是在十天以内。
这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在这个年月,一个小商铺就算生意兴隆年流水也就千元上下,一个在繁华商圈开百货店的小企业主年收入也不过两三千元。
十万块钱,是至少三四十家茶庄一年的流水!
如果放在太平年月,到三晋商人的圈子里走一遭,便可转眼借到,救急之后再连本带利一并归还,这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当下,向谁借呢?去政府开办的银行?走关系、办手续等等一套,不知道要借到猴年马月。思来想去,恐怕最好的办法还是最传统的办法,找生意人!
☆、第四十五章 年底告急
我跟大哥商量此事,他建议我先去找祁县渠家拆借一半,以解燃眉之急——虽然渠家的票号生意已经近乎散掉,但是渠家老当家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据说战乱刚起时就已经积攒了不少家私给他儿子,一定会有现钱在手,短期周转是可行的。再有,看在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方便张口——毕竟在这战乱的时节,有今朝无明日,对于交情不够深的人,有些人家是不肯轻易借出这么一大笔钱的。
至于另一半,大哥说他再想办法和其他几位世交商量——考虑到临近年底,各家也都忙于周转,一时间不一定能够借得出太多,但多找几家问问,就算凑不全,也能先给茶农们吃点定心丸,多争取些时间。
听了大哥的话,我便决定去找渠绍祖——上次听他说,他爹已经把大部分生意转给了他打理,那么他也算是少当家的了。如果他肯帮忙,自然能够解当下之急。
于是当日下午,便让小杨开车送我去渠家公馆。因为此前收了渠绍祖的名片,知道他家的地址,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渠家恐怕是在沪有名声的晋商里唯一一户住在平房的大家——至少我回上海以后只见过这么一家。
整个宅子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但格局上并不齐整,院子前后隔为三排,第一排是四间屋子,第二排是五间,最后一排由于少了边上一角,只有三间屋子。放眼看去,总共大约十二间,都是老旧之态,可见他们住进来以后,也没有像别人家似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式翻新。
怪不得渠绍祖的名片上写的地址不是什么公馆之类,而是“渠家大院”。对于一向讲究住宅美观、建筑气魄的晋商来说,这样的院子竟然也敢自称“大院”,实在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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