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夜青见月溪盯着自己的眼神满是狐疑与不安,轻咳一声:“怎么了?”
“我在城郊集市上见过那个外省果贩。”月溪紧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是么。”邬夜青早有防备,轻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为何要骗我?究竟是何居心?那一日是你故意引我去聚贤庄让我瞧见欧阳晟与杜府千金在一起的么?”月溪的话语里有了一丝咄咄逼人。
“我是何居心?林月溪,你要不要我把自个儿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月溪被他唬得一愣,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承认,我是骗了你,那个所谓的外省果贩不过是邻县的一个瓷商,是我雇他来买你林家蜜橘,可我这样做,也是想为你林家做些什么。至于你瞧见欧阳晟与杜府千金的丑事,我倒要问问你,我与那欧阳晟本就不对付,与那杜府千金更无半分交集,难道还能把他二人全打晕了抬到床上去么?而且你又不是没有听到,杜府千金亲口承认欧阳晟毁了她清白,这难道也是我所为么?我不知欧阳晟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如今你非但不疑他,倒疑起我来?那日你从酒馆离开后,可知我为了找寻绿珠花费多少精力?天涯酒馆如今生意冷清,你也看到了,为何?全因楼上客房堆满了蜜橘,根本无法招待来往官商!月溪,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感激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视我的心意。中秋之夜,你与我约法三章,我原以为那就是一个开始,一个属于你我二人的开始,谁知当你从黑风寨归来,就都变了。月溪,欧阳晟始终想坐享齐人之福,而我从头到尾心中只有你一个啊。”
月溪心乱如麻,低头不语,她不知该信谁了。
夜青上前一步,轻拥月溪入怀:“月溪,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再回到半年前的那个橘园。那时的橘林多么美,橘香满园,只有我二人。”
月溪听着他与欧阳晟不一样的心跳,脑中一片混沌,孰是孰非,她已是想不出、分不清了。
☆、第七十七节 铁笼
绿珠入葬那日,初雪应时而至。雪势不大,点点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了去,只在屋顶和树枝积了一层雪白。
虽然震东极力反对,日熙还是执意将绿珠葬在橘园后山,离陈氏不远。
震东一来不悦,二来惧寒,见墓碑立起后,由李佩芸扶着回了林家。
日熙自点燃第一张黄纸起,便跪于绿珠墓前不起,身后站着月溪与一早就来帮手的方之仪和欧阳晟。
“大哥,已近黄昏,我们走吧。”月溪见天色不早,欲上前扶起日熙。
欧阳晟拦住她,轻声道:“女子不易受寒,你先同方姑娘回去,我在这儿陪着林兄。”
“我也想在这儿陪着林大哥。”之仪不愿离去。
月溪不再言语,安静地站在原地。
四人又静默了一会儿,日熙将放在手中摩挲多时的鞋垫投进火盆,鞋垫逐渐化为灰烬,随寒风吹落一地。他站起身,抹去眼角已冻结的泪珠:“若是能有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我愿付出一切来交换。若是长跪不起,便能唤醒绿珠,我宁愿跪上三生三世。”
“大哥,绿珠若是见到你这般,也会走得不安心的。”月溪哽咽,心想,重生?重生又怎样?不还是命运难测?
“绿珠在世时,我总在思量,如何把我二人的事告诉爹爹,告诉旁人,如何对她对我对林家才是最合适的。她虽没说过,可我明白,她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希望能够不用再与我每日偷偷摸摸地私会,而是堂堂正正地陪在我身边。可我连这个心愿都没能满足她,因为我每日里只知道思量、思量、再思量,我思量了所有的事,思量了好久,唯独没有思量过还有没有明天。那一日,当我瞧见绿珠毫无声息地躺在竹席上,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思量全是狗屁!说什么保你周全,说什么顾念旁人想法,绿珠啊绿珠,你可知,全是我骗了你,那些思量分明是我林日熙怯懦、软弱的借口啊!”
之仪抽泣道:“林大哥,你莫要如此自责,绿珠之死与你无关。”
“绿珠怕事,稍有差池都足以令她惶恐,绿珠胆小,小到一点儿动静都足以令她心惊。可这样一个怕事的丫头,却拼尽全力阻我上燕山,这样一个胆小的丫头,现下孤身一人上了黄泉路。反观我这个大男人,在做什么?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全让她一人担了去!若不是我这般软弱,若我能不顾一切与她厮守,她便不会遭此横祸,绿珠之死,我实难辞其咎!”说到这里,日熙仰天长叹一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绿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我连向何人寻仇都不知道……绿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林日熙今日在此起誓,今生不再娶……”
“林兄,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语!”欧阳晟出声打断他,方之仪将脸转过一边去,啜泣不已。
日熙转过身,对方之仪道:“绿珠已深种我心底,往后对着谁,我想起的也只是她。之仪,我知你心意,只是缘份似乎戏弄了我二人一次又一次,我不愿再负任何人,尤其是你。”
之仪擦掉眼泪,倔强道:“林大哥既知之仪心意,之仪也知林大哥心意。林大哥今生不再娶,之仪今生也不会再嫁。”
“之仪,你这是何必呢?”日熙叹息一声。
“那林大哥又是何必呢?林大哥因绿珠之死感到后悔、内疚、心痛,这份良心的责罚足以铸起一座铁笼将自己关了进去。可是林大哥有没有想过之仪的感受,之仪已经在这座铁笼里很久了,再待久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我二人都在悔不当初,既然过去回不去,人死不能复生,就这样困在铁笼里吧,左不过这一生而已!”说完,之仪转身向山下跑去。
日熙望着之仪的背影,摇摇头,走向月溪与欧阳晟:“少帮主,七日后即是你大喜之日,我知有些话现下说来已晚,但经历绿珠之事后,实是不吐不快。说实话,我刚察觉到你与小溪之间的情意时,是不赞成的。只是醉过知酒浓,爱过知情重,我如今是知道没有什么比二人的心意相通更珍贵的了。你二人若真有情,千万莫再蹉跎了,无论眼前有多大的困难,都好得过悔恨终生。”说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山下走去,独留溪晟二人。
月溪只觉心口被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堵住一般,想挪挪不动,想叫叫不出,早知道重生后每一个人都是这般痛苦,她又为何要重新活一遍!
“想哭,就哭出来吧。”欧阳晟虽见不得月溪哭,但也不要她如此难受。
这一次,月溪没再倔强,毫不犹豫地扑进欧阳晟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
欧阳大宅早已粉饰一新,新挂上的彩灯、红绸衬着冬月的素净,为本就气派的欧阳大宅凭添几分喜庆。自与心雁订下日子以来,欧阳晟就始终早出晚归,整日里不是在码头监视木工做活,就是在永盛清查往年帐目,对于成亲之事不问半句。就连苏氏请了成衣师傅来给他量身定做新衣,他也找了万般借口不见,搞得苏氏只得翻出他的旧衣,让师傅比着做了去。其实欧阳晟也知他这样做全是没用,他再恼再怒再疑,这门亲事也是改变不了的,只是他就是没法子再逢场作戏。眼见初六日越来越近,他也愈发烦躁。
这一日,他慢吞吞地从码头返回大宅,远远看见欧阳昊与小白在门口拉扯。
小白一见到欧阳晟,急忙跑过来:“少帮主,少帮主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兄弟三人!”
小白是三条小狼崽中年纪最长、成亲最早,也是最有心机的一个,怎么今日这般慌张?欧阳晟没做停留,一边向宅中走去,一边随口问道:“所为何事?”
冻得口鼻生疮的小白追着他道:“小红和小黑不见了!”
欧阳昊走过来,不以为然:“大哥,那二人一向散漫,眼下永盛又停运,估是去哪里耍去了,我让他回家多等两日,他就是不听。”
“我原也这般以为,便没当回事儿,但昨日是我兄弟三人死去爹娘的忌日,我们曾约定过,无论如何年年都要去祭拜。昨日我在坟前等了他二人一天,也不见人影,就找去他们家中,向邻人一打听,才知他俩已有数日不曾露面了。”
又有人不见了?欧阳晟心中生疑:“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何时何地?”
“半月前,少帮主命船帮兄弟去寻画像上的丫头,我还见到他俩同进同出,嘀嘀咕咕的,要说最后一次见着他们出去,似向昆山方向去了。”
“昆山?”欧阳晟沉思,绿珠尸首就是在昆山被邬夜青发现的,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连?
“成衣师傅今日将新衣送了来,娘亲现下就在大哥房中等着呢,才要我来门口迎迎大哥,还有好多宴请宾客之事,都要大哥定夺才是。再说昆山原就凶险,今个儿一早刮起的西南风到现在还没停,估计今年的第二场雪不会小了的,到时大雪封山,别说寻人,就是自身也难保。”欧阳昊见欧阳晟若有所思,知他动了心思,连忙把他往大宅拉去。
“少帮主,我知此时不该来打扰,但实是没有办法。三少爷,念在我兄弟三人也曾跟随过你,你就求求少帮主帮帮我们吧。”小白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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