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无奈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上前打扰欧阳晟,只好朝月溪使使眼色。
月溪收到阿金的暗示,走到欧阳晟身后,这时她才发现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连手背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他心里定是非常难受吧,船队刚经历了重创,如今又失去一个兄弟。月溪想到了那晚他说的“立业难,守业更难”,才明白他说这话时的心情。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自己的亲弟弟时时觊觎自己的位置,这其中的痛苦滋味,怕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月溪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欧阳晟也只是盯着河水出神,直到永盛的船队由上游而来,把他三人接走。后来月溪从阿金口中知道了他们的经历。原来欧阳晟早知行至淮河有可能遇到险情,便提早命船队备足浮环,要求船队比往常拉开三倍以上距离行驶,并且将行船所需口粮分散在各只船上,这样遇到危险时,不至于全员覆没。那晚突遇雷雨后,他见突围不成,便即时弃船,奋力向后方游去通知其它船只停止前进,所以眼下只领头船毁伤严重,船员都是只有轻伤而无大患。后来泥石流阻碍了河道,欧阳晟和兄弟们连夜打通,才及时赶到救下月溪。
月溪纵是经历不同于常人,不到半日便连续两次死亡惊吓,也是经受不住。她只觉精疲力竭,可是一闭上眼睛不是听见外面又传来打雷闪电声,就是看见阿凯掐着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好站起来在船仓走来走去。
“月溪?”一声轻轻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是他?他也睡不着吗?还是他根本没睡?月溪想到阿凯的话,又想起与欧阳晟的种种过往,他对她的紧张,他对她的细心,似乎是有些过了。事情怎么会被她搞成这样?明明知道是不能靠近的人,怎么却这么纠缠在一起了?
月溪想了想,打开船仓的门,果然见他靠在大门旁边,望着夜空出神。
“你没睡?”月溪坐到他身边。
“没有。”欧阳晟顿了一下,又说:“担心你今儿晚上会睡不好。”
月溪心头一震,脱口而出:“其……其实,我已有了心上人。”说完这句话,月溪把头埋进双臂里,不敢抬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个满口瞎话的小骗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就一个瞎话接一个瞎话地骗他。
“哦,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苦笑一下,问她。
月溪咬咬下唇:“他……呃,老实,可靠,能吃苦,对我很好。”覆水难收,反正话也说出去了,她索性照着大哥说。
“那恭喜你了。”欧阳晟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月溪方才的话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一般。
这下轮到月溪尴尬了。她一下觉得有好多话要和他说,一下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两人又坐了一阵。月溪轻声道:“我要回去歇息了。”
欧阳晟点点头,仍旧望着夜空出神。
月溪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几乎是跑回船仓,然后用力把门关上。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涌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好难受,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终于哭够了,她对自己说,林月溪,你做得对,欧阳晟是你前世的厄运,你今生若想长命百岁,就要远离他,待回到了江城,你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继续做他永盛的少帮主,还会娶杜知州的女儿,你继续做你利丰果庄的大小姐,你二人就这样各自安好,就好!
☆、第二十五节 脱逃
永盛在淮河遇险的事早传到了江城,船员的家人个个忧心不已,待船队行至城南码头时,码头已被前来接风的百姓拥得水泄不通。
船一靠岸,哭声、叫喊声此起彼伏。月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震东和日熙,历经一个月的喜怒哀乐后再见到他们,月溪满腹的委屈顿时化成嚎啕大哭。震东本就情难自控,见到心爱的女儿变得又瘦又黑,更是心痛难忍。日熙虽不擅表达感情,但身处此情此景也难免落下几滴眼泪。三人拥着哭了一会儿,便坐上林家的马车回去了。
月溪透过车窗,看到城南码头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日之后,她与欧阳晟便没再说过话,连碰面也尽量避免。好几次她晚上睡不着,想出去看看他有没有坐在甲板上,终于还是忍住了。船一靠岸,她就被阿金带下船,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和他说。她心下已拿定主意,既然已经获得一次重生,就要和前世的人撇清干系……
“小溪,你可知你在船上这一月,为父和你大哥有多担心。”震东擦干眼泪,对月溪说道:“日熙从码头回来看不见你的那两日,都快急疯了。幸好永盛送来消息,说你平安无事,我们才放下心来。后来又听百姓们传,永盛船队在淮河遇难,更说得船毁人亡一般严重,我们的心又悬起来。今个儿见到你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才总算松了口气。小溪,你是如何上到永盛的船队的?这一路可有惊险?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与那一船粗人在一起,他们可有欺负你?小溪,你要知道,女儿家的名节可是至关重要的……”
月溪在震东的唠唠叨叨中与日熙默默相对,兄妹俩此时心中都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对方,可是各有各的难处,谁也说不出口。月溪是不能说,日熙是羞于说。月溪为了安抚震东,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经历——本来因为身体抱恙,想在家中休息,便没随大哥一起出去。后来听到外面人声喧闹,只觉心痒难耐,便扮成男装去瞧热闹。无意中在码头捡到杜鸿鹄的头标,被阿金认错人带上船,于是有了这一个月的离奇经历。她一直躲在船仓里,并以男装示人,所以不曾被发现身份。
二人正说着,已到林家。之仪带着丫头站在门口迎接月溪。
月溪见之仪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大吃一惊:“大嫂,怎的一月不见,憔悴若此?”
之仪瞧瞧日熙,二人都没有说话。一旁的震东倒是喜笑颜开:“一路上光顾着谈你的事,忘了报喜。你大嫂有了我们林家的骨肉,前几日晾衣服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生休养着呢。”
月溪一听也是大喜,连忙扶起之仪向屋里走去:“恭喜大嫂,恭喜大哥!快,大嫂,回屋歇着,外面风大,小心吹着。”
四人一起用了饭食后,各自回房休息,一时无话。
※※※
欧阳晟一边忙着应付苏氏和杜心雁的眼泪,一边目送月溪乘坐的马车离去。他几次想叫住她,又都忍住了。叫住她又能说什么?要说今日一别,往后就无瓜葛了吗?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日他见到阿凯掐住她的脖子,竟觉这辈子从未如此惊慌过。就像阿凯说的,他对心雁如何,对她又如何,他心中岂会不知?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阿凯的话算是提醒了他,他与心雁的事,如今已不单纯是他二人的事,而是事关永盛、官府甚至整个江城的大事,多少人想从他二人的婚事中谋利。这种时刻,他怎能把她牵扯其中?万一因为他的钟情,令她身边再出现一个阿凯,无端连累了她,他该如何自处?她说她有了心上人,坦白说,他对这丫头说的话一向有所保留,不过眼下也好,他欧阳晟到底是属于永盛的,他二人就从此各自安好,就好!
几人正围成一团说着哭着,阿利匆匆忙忙跑来,对着欧阳晟耳语几句。
欧阳晟脸色微变,吩咐下人把苏氏和杜心雁送回去,便带着阿利和阿金向城中赶去。城中有一处永盛私地,用来存放临时货物。欧阳晟走时,原本将邬夜青囚禁于马场一马棚内,并命阿利日夜看守。谁知几天前,欧阳昊带着一群人突至,制服阿利后,带走了邬夜青。阿利经过几日打听,方知欧阳昊把邬夜青囚禁于此,于是赶忙来通知欧阳晟。
欧阳晟赶到,果然看见欧阳昊身边“三匹狼”之一的白狼在门口守候。白狼见欧阳晟来了,眼珠子转了转,站起身恭敬地作了个揖:“少帮主!”
“三少爷呢?把他叫出来。”欧阳晟懒得与白狼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三少爷不在啊。”白狼装糊涂。
“你胡说!方才我明明见到三少爷进去的。”阿利大吵起来。
“怎么少帮主的人也学会偷摸跟踪这档子事了,我以为这是我们几匹狼惯用的伎俩呢。”白狼一脸无赖。
欧阳晟皱皱眉:“多说无益。你当是知我来所为何事?把人交出来,大家以后相安无事,若是不交,怕是你们三少爷也保不住你。”
白狼知自己打不过欧阳晟,何况眼下又是他三人,所以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他见欧阳晟已动怒,也不敢再多说,只好挠挠头陪着笑脸道:“知道,知道,让我想想,方才三少爷说他去哪里了……城西?城东?……”
欧阳晟见他不知所云,对阿金和阿利使使眼色,二人上前推开白狼,硬闯进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欧阳昊走了出来。
欧阳昊早知欧阳晟会找来,所以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走出门外,微微一笑:“大哥怎的今日一下船就到这里来了,三弟我还惦着为大哥接风呢。”
欧阳晟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令他头痛。二弟欧阳显是整天阴阳怪气,醉心女色。三弟欧阳昊则是小小年纪就醉心于所谓权谋,更对他的为人处事颇有微词,时时处处想取而代之。欧阳晟冷笑一声:“我今日才知三弟对我这个大哥还有这份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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