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薄薄的轻软的花朵一样的人儿,仿佛呵气大了些儿都会融化掉,黎俊柏缓缓伸出手捧起阮卿卿的脸。
发丝滑腻如水从指间轻泻,脸颊肌肤滑不留手。
黎俊柏闭上眼,霎地又睁开。
车门啌一声打开了,斜风伴着细雨扑入车里,阮卿卿打了个寒颤,黎俊柏的脸半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一只脚已跨了出去,离她很远很远。
“我走了,你回去吧。”他说,没有看她,下了车上了驾驶座,干脆利落地发动引擎,挂档,脚下轰油门。
只等她下了车,他一抬离合,他们便分道扬镳。
风雨比先前更大了,车里面热出一身汗,出了车风一吹,冷得激凌凌打寒颤,阮卿卿环臂抱住身体,木呆呆站着。
后视镜有些模糊,镜里倒映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单薄纤弱,黎俊柏咬了咬牙,抬脚松开离合,车轮带起水流溅开,白色的光影划开夜幕,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阮卿卿病倒了,满面通红,高烧,鼻流清涕,大宅里几个帮佣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阿芹作为贴身专门照顾她的,比别人更加害怕。
阮卿卿被阿芹架着,由主任医生唐时带路,到医院里又是查血又是ct折腾了一通,确认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才得以逃避住院治疗。
西药横行的时代,唐时却说,西药副作用太大,中药虽然疗效慢可没有副作用,给她开了几剂中药让喝中药。
阮卿卿怀疑他不满自己好好儿淋雨弄出病,故意要让自己喝苦涩的中药。
这一下更不能上班了,无聊的很,午饭后,阮卿卿倒了墨汁拿毛笔习字,写小时候养父教的《增广贤文》。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写到“世事如棋局局新”时,阮卿卿搁下笔,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墨字出神。
窗外艳阳高照,贫穷困顿像风掠过水面,涟漪轻起,随即无痕,再回首,已觅不到踪迹。
养父如果还活着,自己就能好好孝敬他了。
徐凤英这天中午推了应酬回家看阮卿卿,进门听说阮卿卿在三楼,便先问她的病情。
“小姐精神挺好的,药按时喝着。”几个人齐声说。
张婶要邀功,更是夸个不停,讲自己教阮卿卿炒菜做水果拼盘,“小姐学的可认真了。”
学的很认真!以前让女儿去上烹饪班时,她可是犟着和自己对抗不肯去的,徐凤英一只手却攥紧车钥匙,面上平静地问道:“喝药嫌没嫌苦?”
“没,一口气就喝完了。”阿芹说,见徐凤英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就心虚了,声音越来越低。
徐凤英目光依次从几个人脸上扫过,众人在她尖锐的目光刺探下渐渐眼神闪烁,一齐低下头不敢看她。
以前的女儿,别说中药,连西药都不肯吃,每次吃药都得费老大劲儿。
脚下软绵的,徐凤英扶着墙缓缓走上三楼。
起居厅的吊顶很低,鲜艳的红色水晶灯罩,一枝枝银色花朵浮雕凸起,细长的梗,翻卷的花瓣,流动的光芒晃花了眼睛。
书房里有低细的抽泣声传出来,徐凤英摇摇晃晃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是艰难。
女儿伏在书桌上,肩膀抽搐,低低的哽咽闷闷地传出来,书桌前地面一汪湿渍,还有水珠不停地掉落下去。
这个多愁善感、性情温柔、心思剔透玲珑的人绝不是自己那个飞扬跋扈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
那些帮佣的人的表情也说明了,他们都在怀疑,只是不愿相信。
别说她们,就是自己都不愿相信,情愿面前这个人才是自己的女儿。
“你在干嘛?”徐凤英问道,声音飘忽得像是从遥远的星空传来。
“没干什么。”阮卿卿飞快地擦脸,又急忙去收铺在桌面上的字贴。
《增广贤文》,小时候逼她写她不肯写,非得大骂一顿才肯动笔,这会儿怎么主动写了?
徐凤英拿过来,一张一张看,熟悉的遒劲的柳体,半分不差,确实是女儿的字体。
也许多疑了,人长得那么像,看不出差别,字体又一模一样。
可是……性情真的差太多了!
要不要问一问?不行,问了,才有所缓和的母女关系又得恶化。
徐凤英犹疑着,把手搭到阮卿卿头上,轻轻地,拔下一根头发收进手心里。
“生病了就别累着,好好休息。”
“好。”阮卿卿听话地点头应好,看看时钟,午后一点,便问道:“你吃了吗?我去让张婶做饭炒菜。”
“吃过了,吃了才回来的,妈走了,你去休息。”徐凤英涩涩道。
有多少年母女俩没有这样温和地说过话?从来没有过,女儿从没关心过她吃没吃饭,更不会说出亲自给她张罗饭菜的话,徐凤英急促地转身下楼,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奔出门。
dna亲子鉴定中心几个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黄色光芒,徐凤英几乎要将方向盘掰下来了,许久后,咬了咬牙下车走了进去。
第23章 暖玉生香
阮卿卿养了三天,病好了,周末也到了,用不着去上班。
那晚之后连着好几天心情抑郁,现在人开朗了些,阮卿卿想起李茹的事,犹豫着,拿着手机来回颠动,不知要不要给黎俊柏打电话说情。
手机铃声,阮卿卿先是一喜,接着又失望,来电话的是卫旒。
“黎俊柏打电话给我,让我放过李茹,是不是你的意思?”卫旒声音洪亮,抱怨不停,“我说你真是婆妈,干嘛要管李茹的事?”
原来李茹是卫旒送进天上人间的,阮卿卿微释怀,心底深处,她也一直不愿相信黎俊柏是那种龇齿必报歹毒凶残的人。
“不过一点小事,你那样做太过份了。”阮卿卿说。
“她们那种人你不了解,本来就和很多男人上过床,再多几个也没什么,算了,给你面子,我把她捞出来。”卫旒不以为然。
阮卿卿听得满心不舒服,正想反驳,卫旒已扯到别的事上去,“我听我爸说你要找潭伯伯谈医院进驻小清河南岸项目的事,机会来了,潭伯伯今天要回乡下,我负责开车送他陪他回乡,你准备一下,我接了谭伯伯后过去捎上你,一来一回好几天,你想怎么和他谈就怎么谈。”
太好了,阮卿卿很高兴,连声道谢。
“不客气,莫忧要是有给你电话,记得给我通风报讯。”卫旒蔫蔫说,一下子又没了活力。
莫忧莫忧喊得真顺溜。
也不知正主过得好不好,一点音讯都不给,真让人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起徐凤英,阮卿卿心有戚戚。
卫旒开着一辆越野车来接阮卿卿。
“做好准备,咱们要翻山越岭去了。”他拍着车头机盖,一手叉腰,一手挥舞。
“那可是你显示车技的好机会。”阮卿卿笑道,看到副座上的谭涛,有些惊讶。
潭涛戴着眼镜,儒雅温和,文质彬彬,怎么看,都和粗声大气泥巴味十足的糙汉卫成功不是一类人。
“卫旒,你什么时候交了个淑女朋友了?”潭涛看着阮卿卿,也很是意外。
“我才不交淑女朋友,太不利索了。”卫旒看阮卿卿,不满地撇嘴。
“不是一类人也可以做朋友呀,比如潭伯伯你和卫伯伯。”阮卿卿笑道。
“你们怎么和我跟成功相比,我们是一起吃苦长大的。”潭涛微笑,眼里是怀念的恍惚,“我们那时候穷的揭不开锅,成功机灵,会到野地里仔细刨翻,翻到可以吃的野菜根,舍不得一个人吃,总是洗干净了悄悄来找我,两个人小口小口的,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吃。”
“又忆苦思甜,讲你们穿开裆裤起的交情了。”卫旒嗤笑。
那种捱穷挨饿的日子,阮卿卿也真切地感受过,眼眶红了,说:“没经过那种日子的人无法理解的。”
潭涛点头赞同,陷进悲苦的往事中,许久后,轻叹了口气,说:“你们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哪知道穷人的苦处,我们村子附近的翠湖村,当年有两个年轻人,学习成绩都很好,都考上大学了,因为穷,没钱上学,男孩主动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到黑矿做工赚钱供那女孩,偏生不走运,窑塌了,那男孩一条腿生生被砸断。”
养父也是残了一条腿的,阮卿卿颤声问道:“后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潭涛苦笑,“黑矿主赔了点儿钱,男孩把钱全寄给那女孩,然后就离开了翠湖村不知所踪,那女孩大学毕业回乡打算和他结婚时才知道,听说,哭得死去活来。”
潭涛口中的人是自己养父吗?养父终生未娶,心里一直想着那女孩吗?
阮卿卿攥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后来重逢了吗?”
“后来我进城了,很少回乡,不知道。”潭涛重重地叹了口气。
“别伤感了,你和我爸都是幸运者,成功人士,想那些做什么,那是他们笨,当时怎么不学我爸进城,进城了,就不会是那种结局了。”卫旒大咧咧说,拧音响放歌曲,半点不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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