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程国栋看到几个检方代表和纪检委员会调查员的时候,还非常底气十足地嘲他们怒吼:“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到我的家里来?竟然敢大言不惭让我协助你们调查?你们是不清楚制度吗?”
检方代表不卑不亢地回答:“程参谋,很抱歉,您的上级领导授权给我们,希望您协助调查。”
程国栋仍然冷笑了一声,大言不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个什么来。”说罢连衣服也没有换,就跟着调查人员走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当天就能回来。可是,这一走,却没能再回来。
虽然检察机关的工作人员职位比程国栋低,但自有程国栋的领导授权查办,所以在调查审核的过程中,倒还算顺利。
一直到这个时候,潜伏已久的大蛀虫才被彻底揪出来。
据程国栋的党羽邵礼初徐云、陆城李鹂、郑学兵陈雅贤、朱怀礼等人供词,检方迅速得到了这第一巨腐的所有犯罪证剧以及查封了他所有的赃物。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程强一时难以接受。上级本是秘密查办了此事,程强还是托了从前的熟人了解了一下进展。原本以为,职位已高至顶峰的父亲这一生已无忧无患,可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定了罪。
程强顿时有如失去坚强后盾的无助感。从小到大,是父亲伴随他长大。即使父亲总是工作繁忙,陪伴他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可是,那也割舍不了他从小便对父亲产生的依赖。
程强忽然想起来,有一次他在林希住的金阳小区遇见许牧原,许牧原似乎是话中有话对他说了一句“注意影响”,可那时候的他,哪儿有心情去揣摩许牧原的弦外之音?
现如今看来,父亲恐怕要从此名列于国家的罪人清单上,从此往后,再无翻身之日。程强像想到了什么,立即出了门就往许牧原家走去。
正是晚饭时间,客厅里,许牧原和许清原两人正研究着如何寻找林希和陆岩。许才平从楼上下来,洗了手准备吃晚饭。
几个人刚坐定,就听到笃笃笃地敲门声。
李阿姨立即去开了门。她不清楚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只一见是家中常客程强,便立即笑意盈盈地欠声让他进来。
程强一进门就给许才平立正敬了个礼:“首长好!”
许才平朝他看一眼,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问:“有什么事?”那语气,就像是一个公事公办的高级领导一样。
程强却突然软下来,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对许才平说道:“许伯父……我父亲……”
许才平知道他是为其父之事而来,本想厉声训导一番。可是,又念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却还是威严稳重地开了口:“强子,事到如今,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程强急忙上前一步,慌乱中有些失了分寸:“许伯父……您,不是这次行动的直接负责人么?能不能……网开一面,救救他?”
一听到这话,许才平多年的部队作风又立即涌现。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程强,请注意你的身份和立场!”
军人以服从上级为天职。程强闻言,立即又踢了个立正,手一举敬了个礼:“是!首长!”
许才平这才稍微松驰下来:“强子,你也好自为之。如今你已升至少校军衔,行为作风上要多注意,每日三省自身才是!”
“是!首长!”程强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又敬了个礼,才向许才平告别。
许牧原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说。许清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许才平首先是她的最高领导,其次才是她的父亲。在他严厉训诫下属的时候,许清原向来不敢插半句嘴。
父子三人这才去吃饭。叶晚秋忙于公务,并未回家。饭桌上,许牧原忽然反常地抬头问父亲:“强子有什么问题吗?”
许才平一愣,但还是放下了筷子回答:“他也难逃其责。”
许清原一见父亲和哥哥难得在饭桌上讨论公事,脸一扬,正想说点儿什么,可一见父亲和哥哥脸上各自高深莫测的表情,就硬生生地把自己的问题吞咽了下去。
出了许家的门后,程强一个人慢慢地往家走。
到如今,他可真算得上是无依无靠了。自幼丧母,如今小姨小姨父已身陷囹圄,父亲也即将终结自己的政治生涯,从此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唯有他,从此便真是孤身一人了。他想起了去年陪青禾妹妹去参加斯诺克酒会时遇见的那名妖冶女子。她的样貌他已记不清楚,可是,他却一直记得那女子在得逞后脸上扬起的得意笑容。
虽然他在一帮发小里,永远是副风流倜傥的形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糊涂过。那一次意外,若不是那妖艳女子串通侍者事先将药洒到了程强的茶里,哪能让她那么为所欲为还拍下照片?
程强苦笑了一声。他知道,上级对他的审查已经不远了。
☆、第55章 LX—055等待佳人
在程国栋、邵徐夫妇的认罪伏法之后,新闻舆论才铺天盖地的报道起这件事来。一时之间,电视广播、新闻报纸、电子新闻等媒体争相播报着此事的进展。
树倒猢狲散。
程国栋这一倒台,牵扯出不少直接间接的相关人员。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触角竟然延伸到了偏远的地域去。
彼时,站在云山寺眺望秀丽山峰的林希,从手机新闻头条里读到了这一消息。看了几分钟,她又默默地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离开a市后,她换了电话号码。经长途跋涉后,到达了位于祖国南端的著名佛教圣地云山。从云山往下望,能看到远处湛蓝色的大海。海浪随风一波接着一波向岸边涌来,沾湿了世人的心。
云山上有一座面朝大海的观音玉雕像。她手中拿着扬枝甘露,面色和善。
林希每天都会都玉雕像下去坐上一会儿,靠在玉雕底座上,看着山下的海,慢慢安慰自己冷却的心。
离开许牧原后,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她原以为许牧原是她生命里的光,是她精神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信仰。可是,当她再次踽踽独行时,却发现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分开,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林希默默望了望那远处海滩上嬉戏的人群,又拿出手机来给陆岩发了一封邮件后,才走到佛堂去听师傅们诵读经书。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佛堂里,正在敲击着木鱼的静慧师太见到林希进来,抬眸朝她看了一眼,又继续诵经。
林希已经在云山寺住了三个多月。从一开始的忧伤落寞,到如今的平心静气,静慧师太都看在眼里。师太知道她心中的悲苦,于是破例让她留下来,每日倾听大乘佛法以渡解她的尘世忧愁。
诵经结束以后,林希陪着静慧师太一起往外走。
师太忽然问:“你的心,又乱了分寸?”
林希一征,惊讶地问:“师太,您怎么会知道?”
师太会心地一笑,又温柔说道:“已经三个多月了,你都完全放下了么?”
林希不语。
静慧师太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慢地对林希说道:“孩子,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无论你正面对着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只有你自己勇敢地去面对,才能真正让自己的心靠岸。你得接受命运所有的馈赠,那都是你的定数啊。”
林希沉默不语。
她又想到了自己在火灾中惨死的养父母,想到自己失踪已久的朋友以及失去的恋人,还有刚刚被判了重刑的亲生父母。
她的感情永远荒芜寂寥。都已经说服自己向过去告别,如今却还要去面对一切么。
静慧师太知道她在作着心理斗争,于是温柔地开导她:“眼下,正是大家最需要你的时候。”
林希一惊,立即问道:“需要我?我能起到什么作用?我给不了任何人帮助。”
师太淡淡一笑,边走边说:“你说的那个恋人,一定找了你很长时间。你不顾他的感受就远走他乡,你也从未得知他的父母是否介意你的身份就独自躲了起来,这多么不负责任?你的亲生父母,如你所说罪孽深重,可是不论如何,他们是都是生你的父母,亲情不可断。他们也一定希望你能去探望他们,即使见一面,也总归是好的。
你如此放不下尘缘,就应该回到世俗里去,勇敢面对,热情生活。”
那天夜里,林希躺在一处山间凉亭里,望着夜空里的星星,独自思量。
她很想念许牧原。
想念他英俊的容颜,以及对她独有的温柔。林希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像画里走来的王子一般与她拼桌。
想念他每一次的反调戏,想念他牵她手时的温柔,想念他怀抱的温暖,想念他只对她有的温柔笑脸。
这个世界上,难以自拨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林希环了自己的双肩,在心里默默作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林希起床后去向静慧师太辞行。师太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只是握了佛珠点点头:“去吧,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