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对男女发生了关系,就算表面上装的再无辜,一些不经意间的眼神动作,也会透出一种独有的亲近。
宝玉和秋纹正是如此。
而且,秋纹在发现这个秘密已经众所周知之后,索性改变了策略,不再刻意隐瞒,而是正大光明地与宝玉暧昧对视,或者做一些亲密的小动作,来彰显自己地位不同。
如此一来,就算是麝月再不愿相信,都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一天,麝月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拦下了秋纹,“我前些天心情不太好,一直没顾得上和你谈心,你……”
“你来找我,不是只为说这些吧。”秋纹道。
“的确,但我不觉得……”麝月心中苦笑,这才叫风水轮流转吧!
前几天秋纹好声好气来找她道歉,麝月还要拿捏一番,要给秋纹一个教训,现如今麝月真正看到两人情分陷入危机了,再想主动求和,秋纹反而不需要了。
大家都是丫鬟,想要当姨娘,也是各凭本事,就算真得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之前麝月一直明白无误,向这个目标奋进。而秋纹也摆出一副鼎力支持的样子,分毫未提起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如今麝月连个边儿都没挨上,秋纹却已经成功上位,偏偏这件事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但麝月这个一直对她掏心掏肺的,却是在最后才从别人嘴里知道消息。
看到秋纹神情冷淡的样子,麝月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突地就直直坠了下去,她听到自己一时间沙哑而陌生的声音,“我不明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很可惜,你所了解的都不是真实的我。”秋纹摊手。
“但是……”麝月道。
“你瞧,你的船翻了,总不能要求船客跟着你一起沉河吧。”秋纹摆出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样子,“以前是你庇护我,现在换我来庇护你,不好吗?”
“我不需要!”麝月一字一顿。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宝玉身边的位置早晚有人填上,与其是袭人晴雯这些跟你不对头的,换我上位,难道不起她们更好?”秋纹循循善诱道。
“如今那么多人巴结你,找你取经,你还稀罕我来捧你臭脚?”麝月讽刺道。
“可咱俩这么多年姐妹情分,不比别人半路靠过来的强?”秋纹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她装作没听到麝月话中的不善,心平气和地劝道。
“我一直巴心巴肺地疼着你、照顾你,现在若不是你需要帮手,如果不是其他人趁你得势才靠过来,显然目的不纯,我是不是连跟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麝月的声音冷了下来。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秋纹掩唇一笑。
“你真让我失望。”麝月深深地看了秋纹最后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自从秋纹得宠后,她就一直顺风顺水到现在,加上她会做人,就连袭人晴雯也不会刻意给她没脸。虽然秋纹早就料到麝月不会轻易原谅她,但麝月这么不给她面子,还是让秋纹冷下脸来。
秋纹拂了拂袖子,心中冷笑,这么给脸不要脸,她倒要看看麝月还能怎么狂!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什么的……
☆、第二十七章
麝月秋纹事事争锋相对,一个仗着有宝玉宠爱,另一个仗着有王夫人撑腰,竟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有麝月秋纹这两个恨不得事事揽在手里,再完美无缺地办完,好彰显自己本事出众的人在,袭人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得了空闲,就拿出花自芳给的帖子来临字。
不过,显然有人容不得袭人置身事外。
晴雯掀开帘子,看向袭人,“前面都斗成乌眼鸡了,你倒真沉得住气。你还练起字来,难道真准备修身养性了?”
“管她们怎么斗,横竖碍不着我的事。”袭人安静地搁下毛笔。
“你话可别说得太满,太太今日可是传你问话呢。”晴雯移步案前,好奇地看了一眼袭人写的大字,“这段时间你也没白练嘛,还真有了几分长进。”
“只不过是稍稍能入眼了。”袭人倒是有自知之明,随后才问起正事,“太太传我,可是宝玉又出了什么事?”
“据说是宝玉在学堂里闹了事,跟东府的秦相公有关。”晴雯讽刺地一撇嘴角。
“秦相公?可是东府蓉大奶奶的那位兄弟?”袭人把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又换下家常旧衣,穿上一件七成新的豆绿夹袄,下着翡翠点花锦绉裙,腰间系着水绿汗巾子。
“正是这位呢!”晴雯坐在桌前,把玩着袭人淘来的青松石榴石镇纸,“这位爷生得那叫一个粉面朱唇,举止风流,连咱们二爷都被比下去了。”
“那可得是好人材啊!”袭人道。
“二爷的脾气你也知道,有这样一位出色的玉人在侧,眼里哪还容得下旁人。”晴雯抿起嘴唇,含蓄地眨眨眼,“你没见秋纹这两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吗?还不是被夺了宠气得!”
袭人对着镜子,拢了拢鬓发,“你嘴里也积点德吧,那好歹是蓉大奶奶的兄弟。”
晴雯见袭人不接茬,撇嘴道,“他们如果当真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别人说嘴不成?再说东府那一位,只怕也不是清白无辜的正经人……”
“你又亲眼见了?不过是众人以讹传讹罢了。”袭人含糊了过去。
“你还别不信……”晴雯信誓旦旦道。
“人家过得好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袭人息事宁人道,“你有这闲心八卦,不如给宝玉缝一套鞋袜去。到年底宝玉穿戴起来,让老太太见了,也知道你伏侍得精心。”
“你说得也是,老太太才是咱们最大的依靠。”晴雯虽这么说着,身上却怠惰动弹。
袭人见状一笑,倒也不再催促。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晴雯叫住袭人,提醒道,“你去回太太的话,怎么不把太太前儿赏你的头面首饰戴上?”
“既然我一早就投在老太太门下,再左右逢源,只能是两头不落好。”袭人抬起手,挽起半截袖子,露出一支莹润水透的白玉镯子,“我戴了老太太赏的玉镯。”
“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可不小!”晴雯一副眼拙的样子,“太太见了,只怕是要气疯了!”
“太太那般气度涵养,岂会因小小一个丫鬟的不识抬举,就轻易动怒?”袭人笑了笑,“我倒情愿她拉下脸,总这样笑面虎一样拉拢人,我还真有点扛不住。”
“你这样子下她面子,不怕真惹恼了太太?”晴雯道。
“你放心,太太那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就算要罚我,也得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出来。”袭人微笑道,“有这段时间,足够我向老太太求助了。”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袭人压根没准备一辈子留在贾府,所以也无所谓讨好王夫人。若王夫人真倚重袭人,袭人反而要发愁日后怎么脱身了。
晴雯看袭人心中有数,也就没再多嘴。
一路上,袭人猜测着王夫人会问些什么,没过多久,就来到王夫人所在的荣禧堂。王夫人虽然没住在国公府的正院,但就算只是荣禧堂的厢房,也足以证明二房的地位了。
袭人进屋时,王夫人正靠在美人椅上闭目养神。屋里有一股静雅的佛香,暖风怡人。金钏蹲坐在脚踏上,拿着美人锤给王夫人捶腿。
王夫人没晾袭人多长时间,只让她等了一刻钟,就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睁开了双眼。
“给太太请安。”袭人礼数周全。
“起来吧。”王夫人挥手让金钏停下,扶着额头,“唉,我这年纪也大了,才靠着养会儿神,竟就这么睡着了。”
“谁还没个打盹的时候,太太气色红润,发色乌黑,哪里就称得上老了。”袭人柔声道。
“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王夫人没纠缠这个话题,“我恍惚听见一句,宝玉今天又在学堂闹事。我还道宝玉有了秦钟陪读,好歹能安分一阵子,怎么才几天功夫他就又惹事了?”
袭人心道,宝玉有贾母和王夫人保驾护航,除非捅下天大的窟窿,哪次惹事不是全身而退。就这么惯下去,宝玉能收敛才怪呢。
不过,真话如此打脸,当然不能说出去。
只见袭人温婉一皱眉,“二爷又惹事了?唉,我身在内院,不好随意向外院打听。从今早送了二爷出门,我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他。若非太太相告,我竟不知道……”
“这孽障,没一日能让我省心!”王夫人嘴上虽利,但听袭人主动示弱,还是放了一点心。
“二爷一向温厚,若非其他人惹上脸来,二爷又怎么主动惹事。”袭人顺着王夫人的心意,把宝玉赞成了一朵白莲花,“想来这次也是有人故意惹事,二爷不过反击罢了。”
“我的儿,你原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王夫人赞同地点头。
“二爷现在怎样?既是学堂里闹事,不知推攘间二爷是否受了伤?”袭人关切道。
“宝玉没事,茗烟几个倒知道护主,还算忠心。”王夫人的眉毛微微攒了一下,随即又是一脸慈和担忧,“不过东府的钟哥儿头上擦破了一点油皮,宝玉心善,特地亲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