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训斥下来,物业在那边唯唯诺诺的听着,记者被赶走了,傅寒声的怒气还是没有消,吓得物业手脚发凉。
傅董火气不是一般的旺。
客厅时钟缓缓走动着,气氛那么凝滞,以至于傅寒声可以听到他压抑的怒气声,他双手插腰,站在客厅里看着那些纸飞机,轻声叹了一口气,终是认命的捡起扫帚清理着满地狼藉。
纸飞机?
几年前,江安琪在饭店草坪上带着几个孩子玩纸飞机,他在那时候想到的是唐家阿妫。幼小的年纪里,阿妫站在窗口,投出了一只缓缓飘落的纸飞机。
那年他16岁,她才只有6岁,画面惊鸿一瞥,过后烟消云散。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那一幕,但27岁那年墓园再见,得知她是唐家阿妫,他脑海中最先闪现出的画面竟是纸飞机。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他记得那么深,深到能够清楚回忆起纸飞机上的内容,双翼两侧分别写着她和“他”的名字:潇潇,暮雨。
对,华臻自作聪明布置了满屋的纸飞机,但萧潇呢?看到这满屋的纸飞机,可是睹物思人?否则怎会怒,怎会失常,又何至于眼带水光?
算了,不置气了,他还能怎么办呢?他的太太中了一个叫“萧暮雨”的毒,可以为了他什么傻事都做的出来。身为她的丈夫,她能不排斥他,他该烧高香才对。
对对,他确实该去万佛寺烧高香。门铃响了,他放下扫帚去开门,告诫自己一会儿上楼叫萧潇下楼吃饭,可要好言好语的说,绝对不能摆脸色给她看,谁让他……
不说情,也不说爱了,假以时日,她会明白,即便是再如何疯狂、刻骨铭心的爱情,迟早有一天会归于日常平淡。
她的爱情死了,但她的人生还在继续,他就是她的继续。
这么一想,傅寒声的情绪也开始趋于平静了,他把饭菜摆好,又去洗手间里练了练微笑,这才吁了一口气,上楼唤萧潇下楼吃饭。
……
再说萧潇,傅寒声离开后,她自己也反省了一下,她在想:幸亏她不爱他,如果爱他,她只怕早就跟他闹起来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布置一屋子的纸飞机究竟算什么?
她庆幸她不爱,但眼角却莫名湿了,湿的猝然不及,几乎是他进屋开口跟她说话的同时,就有一股莫名的涩意直冲眼眸。
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去盥洗室洗了把脸,想起满客厅的纸飞机,她该去善后才对,但走到卧室门口,步伐却迟疑起来,临行生怯。
她在床上坐着,她不问他纸飞机的事,也不问庄颜的事,就像他知道暮雨的存在,却从不问她有关于暮雨的过往一般。
将心比心,他又何尝喜欢,她在他面前提起庄颜和他的那段过往。
再想那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tang她因为暮雨有过多次坏情绪,他看到了,却给她面子并不言说,所以她也不能多言。
坐得有一会儿了,正在她犹豫是否下楼时,卧室门开了,她的身体僵了僵,不抬头看他,只知道他一步步走向她,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再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叫得外卖,有潇潇喜欢吃的绣球银鳕鱼,我们下楼去吃好不好?”
声音温存依旧。
萧潇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无言。
他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不喜欢纸飞机,以后不折也不挂了。”
不是事,真的不是事。
……
庄颜“喜欢”折纸飞机,这事傅寒声不知道,他更加不知道庄颜带着文殊特意在萧潇面前表演了一场飞机飞行秀。
因为他不曾回傅宅,不曾亲眼目睹。
萧潇也不知道,自从傅宜乔死后,傅寒声虽恼庄颜逼死了傅宜乔,却也顾及傅宜乔的遗愿,从2001年一直到2008年,从未间断过庄颜母女的生活费。
生活费一事,傅寒声直接交给了华臻。
华臻和庄颜一来二去,自是较之旁人比较熟,她知道傅寒声差点和庄颜结婚,也知道庄颜一直惦念着傅寒声,但傅寒声的心思她却是丝毫看不懂。
常年下来,傅寒声和庄颜疏于见面,更是对庄颜母女的生活不闻不问,这样看来,应该是无情吧?但他们差点结婚……应该是爱过吧?
所以,有一段时间里,华臻猜测那个折纸飞机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庄颜,但萧潇出现了,她和周毅闲谈时,方才知道不是庄颜。
庄颜这次回国,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傅寒声在一起了,若是能在一起,何至于七年无果?她只是不甘心,心里始终觉得傅寒声最爱的那个人是她。
也对,都可以为她丢掉性命,纵使不是爱,那样的感情想必也是独一无二的。庄颜会这么想,很正常。
华臻布置纸飞机是故意的,她知道萧潇在傅宅,知道庄颜的心有不甘,但她是华臻,所以有些事情,她可以做的滴水不露。
她在这天下午给庄颜打了一通电话,先是问好,然后客气的说改天一起外出喝茶。话题那么顺,自然就引到了她的工作上。
“大老板下了吩咐,今天不是情人节吗?老板让我布置锦绣园,打算给太太一个惊喜。”华臻心无城府的说了江安琪,说了纸飞机,然后轻轻的叹:“我以前一直以为江安琪是你的替身,没想到……”
傅宅下午,庄颜带着文殊折纸飞机是故意的,这些故意中夹杂着恼,夹杂着伤心和不甘心。萧潇离开后,她把文殊交给周曼文,再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晚餐吃饭,庄颜虽然如常微笑,但眼睛跟往日不太一样,温月华问她是怎么了,庄颜笑着说:“可能是火气太旺。”
温月华体贴的让厨房煮些去火茶,庄颜握着温月华的手,感激道:“还是老太太待我好。”
“待你好,也是应该的。”温月华伸手拍了拍庄颜的手背,笑容可亲。
餐厅一片融洽。
又有几人知,几日前温月华和傅寒声独处时,曾认真的丢了一句话给傅寒声:“履善,庄颜若是留在国内,必定家宅难安,所以她必须回美国。”
☆、锦绣园,二月如此不平静【6000】
其实,人人都是演戏高手。
初一早晨,傅寒声在餐桌上提出要回山水居,温月华不喜进屋,当时傅寒声在,周曼文也在,温月华当着周曼文的面,希望傅寒声能够松口留下庄颜母女。
傅寒声不接腔,是因为他了解母亲的性子,母亲要做那个好人,他就只能当那个恶人。
那场留人戏,是温月华有意演给周曼文看的。
1995年,傅寒声为庄颜受伤,临了庄颜爱的不坚定,最终选择了傅宜乔,这对心高气傲的温月华来说,怎不是心头伤?
不错,周曼文母女确实对温月华照顾有加,但一码归一码,恩是恩,怨是怨侃。
在这件事情上,温母无疑对庄颜是心存失望的,但她并不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只会凸显她的小家子气,所以傅宜乔和庄颜订婚那日,温月华抱以微笑,回以祝福。
若干年后的今天,温月华终于明白,错开的姻缘并非尽是遗憾,比如说履善和阿妫。
温月华不糊涂,活到她这把岁数,世事通透。
2007年12月那天,周曼文冒失走进履善卧室,下楼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温月华看到了只是笑笑不语,抚摸着家猫,心里暗叹:事到如今,曼文还在心存奢念吗?
羊脂白玉镯,她若有心给萧潇,何至于从8月份,一直拖到12月份?庄颜污了那块玉的情,她也心知履善不会让萧潇佩戴,所以温月华那天把羊脂白玉镯送给萧潇,是当着周曼文的面,为的就是要让周曼文死心。
周曼文伴她多年,因为那份感激,所以有些话温月华不宜说的太直白,否则只会伤了和气。
好比说庄颜母女是否能留在国内……
私底下,周曼文希望温月华能帮忙劝劝傅寒声。温月华不便拒绝,于是当着周曼文的面把这事说给了傅寒声,她“尽心”了,可履善不松口,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温月华很清楚,庄颜不能留下。四月中旬是周曼文的六十大寿,一旦周曼文过完寿,庄颜必须走。
庄颜对履善心意不死,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更何况是履善本人?但有些话,母子俩心知肚明,却不能出言冷漠。
庄颜之于傅寒声,除了是青梅竹马,救命恩人,更曾在他最灰暗的人生里给过他温暖,同时庄颜和其母更是帮傅寒声照顾温月华多年。基于以上种种,能隐忍就隐忍吧。
春节谈话,母子庭院慢行,温月华为了安全起见,有曾问过傅寒声:“履善,你心里是否还有庄颜?”
温月华的问题,傅寒声不好答。
他对庄颜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儿时深交,感情自然亲厚,那时候多是玩伴,多是兄妹之情;后来傅宗伟上位,他处境艰难,她像小尾巴一样每天都跟在他的身后,转身回头间就能看到她的笑脸,他在感受到温暖的同时,心里是喜欢她的。
这份喜欢,至于是跟少男少女懵懂情愫有关,还是跟温暖贴心有关,他一直未曾深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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