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瓦西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扳开我的肩膀看着我说:“为什么你每次总能说服我?”
我笑了,摸着他的脸说:“这大概是……因为我们没有使用你的母语,所以,很多时候你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已经被我洗脑了。”
“可英语也不是你的母语啊?”
“但我的英语比你好啊!”
“哦……”瓦西里沮丧地垂下头,说:“这是不是让我看起来很傻?”
我赶紧摇头,“不,瓦夏,这让你看起来萌萌的。而且我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认真学习俄语了,这样,以后你就有语言优势了,下次我们再讨论问题时,看起来很傻的人就会变成我了。”
瓦西里的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你真的愿意学俄语?为了我?”他捧起我的脸,很响地亲了一口,说:“你知道么,晴,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笑着说:“其实,我已经偷偷学了一阵子了,比如‘黑大衣’‘斯巴西吧’‘哲德拉斯特为捷’‘涅道’‘丝高利嘎’……”我一连说了好几个俄语单词的发音,“而且我发现,俄语里有些单词跟英语很相近,我觉得不出一年我就能掌握这门语言了。”
“哈哈哈……”瓦西里仰头大笑,“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已经象个自大的俄国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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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瓦西里又一次地和好如初了,并且经过了在河边那敞开心扉的谈话以后,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似乎还更进了一步。而对于我们就要分开这件事,瓦西里也平静地接受了,因为我让他相信,这次的分别只是暂时的,在我们的面前,还有的是未来。
周二,又到了瓦西里和克瑞思去马场骑马的日子,我送走了他们兄妹,就到厨房里看着厨娘妮娜制作烤肉。妮娜做的烤肉,是唯一能跟我的中国菜抗衡的美食,因此,我很想在离开之前,学会如何制作那丰腴美味的烤肉。
而且,因为妮娜完全不懂英语,因此在跟她交流的过程中,我还能学到不少地道的俄语。
就在我专心跟着妮娜调制配料腌制生肉时,维克多意外地来到了厨房,并给我带来一个消息:玛丽亚夫人要见我,她派来接我的车已经在门口了。
我洗净了双手走出夏屋,一眼就认出了尼古拉斯的车,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浩洋也站在夏屋门口,他艳羡地看着这辆豪华轿车,由衷地说:“真是一辆好车啊!”
“你想不想坐坐?”我问他。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瓦夏的妈妈要见我,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我说。
“好啊!”浩洋高兴地跟着我走到车子前面,他一边往车子里钻,一边说:“我这个娘家人,终于到了给你撑腰的时候了,哇哈哈!”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劳斯莱斯幻影将我们送到尼古拉斯的lapausa门前,我下了车,拉着东张西望的浩洋走进大门。
上次接待过我的年轻男仆将我们领到书房,就关门出去了。浩洋和我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来,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人进来理我们,甚至连杯咖啡都没有。
浩洋很快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这间小型图书馆一般的书房里走来走去地参观,并对一张铺展在地、长宽均不窄于二米五的上等棕熊皮格外感兴趣。
而我则静静地坐在椅子里,揣测着玛利亚夫人请我过来的用意。
过了一会儿,浩洋结束了对书房的参观,他觉得还不过瘾,就对我说:“阿姐,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要借口找洗手间好好参观一下这房子。”说完,他自顾自地打开门出去了。
我看着浩洋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摇摇头,同时也开始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我起身走到书房一角的一个大鱼缸跟前,鱼缸里布置得很漂亮,有白色的珊瑚和绿色的水草,还养着许多鹦鹉鱼。我倾身向前仔细观察这些漂亮的水中精灵,发现在鱼缸的一个角落里堆了一些鱼卵,一只母鱼正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些小小的珍珠。
“不要靠得太近,你会吓到它们的。”我的身后传来尼古拉斯的声音。
我赶紧回过头,发现他正从刚刚被浩洋打开的书房门口走进来。他的穿衣风格一如既往:量身定制的西装和颜色阴沉的领带。
“午安,秦晴,见到你很高兴。”他的表情虽然冷清但却并不像领带颜色一样阴沉,甚至,我隐隐觉得,他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笑意。
“午安,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我仔细盯着他的脸,想到他对瓦西里说的那句话,我觉得自己曾经妄图把他当成朋友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是您母亲请我来的,我现在能去见她了吗?”我语气冷淡地说。
“哦,不行,她这会儿正在会客,你还得再等一会儿。”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冷淡,带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朝我走来。
“很好,”我心想,“请我来见面的人却没空见我,这真是独特的待客之道啊!”
我转回头继续看着鱼缸。同时感觉到尼古拉斯走到了我的身后立定。
“你不用紧张。”他的声音越过我的肩膀,传进我耳中。“我母亲请你来的目的,只是想跟你谈谈,以确定你真的是适合瓦夏的那个人。毕竟,瓦夏的幸福快乐才是她最关心的。”说着,尼古拉斯抬起手指了指鱼缸角落里的母鱼,说:“她就像这只母鱼一样,在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谚语吗,‘虎毒不食子’。”
我微微一笑,说:“真没想到您还知道我们中国的谚语,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没错,‘虎毒不食子’,但人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在自然界里,人是唯一残忍的。”
我转过头看着尼古拉斯说:“而且,您的比喻也不太恰当,那些鱼卵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小鱼。鹦鹉鱼是杂交品种,就像骡子,是没有后代的,母鱼这样做根本全无必要。”
尼古拉斯惊喜地看着我,说道:“你还懂这个?呵,你难道真的无所不知吗!”
“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我继续看着他说。
“你可以叫我尼古拉斯,或者……尼克。”他也看着我说。
“别别别,使用昵称会造成'我们是朋友'的假象,而实际上那根本不可能!”
听到我这么说,尼古拉斯的脸色突然变了,大概这时他才意识到我前面所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跟他打哈哈,而是在讽刺和针对他。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问我。
“你想要一个长答案还是一个短答案?”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两个我都想听听。”尼古拉斯的神色此时已经变得阴沉而冷峻,一双碧绿的眼睛也变得洞深无比。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短的,因为长的那个里面有脏话。”我说。
“好,洗耳恭听。”
“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您介绍我跟恩佐认识,提供给我一个隐形的商业机会,就是为了向瓦夏证明您对我的看法是吗?我是一个容易被金钱和利益驱使的穷人!”我看着他的眼睛,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不得不承认,为了拆散我们,您的手段比起玛利亚夫人,可要高明得多了。”
听了我的回答,尼古拉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片刻,说道:“这就是那个短答案吗?”
“是的,阿布拉莫维奇先生。”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过身面对着鱼缸。我们的身影映在鱼缸玻璃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两个灰黑色的轮廓。
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尼古拉斯的身影移动了,他从我的身后走到我的旁边,看着鱼缸中的母鱼。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在母鱼身边的玻璃上来回抚摸,就像主人爱抚自己的宠物一样。
“鱼是很愚蠢的,它们几乎没有脑子,也不会思考,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他说。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跟上文完全不同的频道上,开始给我普及起动物知识了,于是我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尼古拉斯也恰好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我发现他碧绿的眼眸此时就像湖水,还微微泛着波澜,他语气平淡而缓慢地说:“其实人有时候也会这样,会想要用心去经营一件不会有结果的事情。”
我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想要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阿姐!”浩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转头看向浩洋,发现跟他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男仆。男仆跟尼古拉斯说了一句俄语。
“现在,母亲可以见你了。”尼古拉斯对我说,眼中已经无波无澜,像一潭死水。
我提起一口气,跟着男仆朝书房外面走,并用眼神示意浩洋跟着我。
☆、第77章
我和浩洋被带进一间会客室,玛丽亚夫人正懒散地靠在壁炉旁的安乐椅上。她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窗户之间一张镶金桌子上摆着的青铜时钟。雪白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一只波斯猫。一头金色的秀发被高高地梳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如花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