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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我、浩洋和瓦西里坐在一楼的书房里。瓦西里在玩电脑游戏,浩洋在玩ipad,而我,则坐在一张据说从瓦西里祖父的时代起就一直摆在书房里的老式皮沙发上等待着克瑞斯,瓦西里的小妹妹。
“我们不用去门口迎她么?”我问瓦西里。
“没那个必要,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小孩子,而所有小孩子中,她又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瓦西里眼睛看着电脑,漫不经心地说。
窗外隐隐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我紧张起来,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瓦西里的家人见面。
书房外的大厅里嘈杂起来,有人在搬运行李,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用俄语说着什么,听口气像是发号施令。我盯着书房的门口,浩洋也放下ipad,跟我一起期待着。
很快,一个消瘦的身影在维克多的陪同下出现了。她身穿一条带有英伦味道的条纹连身及膝裙,戴着一顶与她猫一样的小脑袋非常不相称的宽边遮阳帽,一头棕发从帽檐底下倾泻下来。她那跟瓦西里一样精致的翘鼻子上,架着一副与她十四岁的年龄不相匹配的金丝眼镜,眼镜片后面是一双聪明伶俐的琥珀色眼睛。
维克多说了一句俄语,我猜是告诉瓦西里她的妹妹到了。
瓦西里从显示器后面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用英语说:“你该知道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我也来了。”克瑞斯不示弱地扬起下巴,眼神里带着挑衅。
“那你也别指望我会说什么‘欢迎你到来’的客套话。”瓦西里说完,便收回落在妹妹身上的目光,继续盯着电脑显示器。
克瑞斯狠狠地朝瓦西里翻了个白眼,随即她将目光转向我,但却不说话,似乎在等待我主动开口。
“你好,你一定是克瑞思吧。”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面带微笑地朝她伸出手。
克瑞思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淡淡地说:“对不起,我没有跟陌生人握手的习惯。”
我尴尬地将手收回。
“你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你跟瓦夏是什么关系?”克瑞斯问,眼睛逼视着我。
“额,这个......我们是朋友……”虽然昨晚我跟瓦西里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不知怎么,让我亲口说出我们是情侣关系这件事我还有点儿不太习惯,特别是不习惯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承认这一点。
“我们是情侣关系,不是么?”瓦西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而且是非常亲密的情侣关系,晴!如果你说‘不是’的话,我立马冲到楼上的卧室对着太阳穴来一枪。”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回头看着瓦西里,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们是情侣关系。”说完,我转回身看着克瑞思说:“你都听见了,我是他女友。”
“很好,正是我想要的答案,”瓦西里还在说:“我可没有逼你哦。”
我无奈地翻翻白眼。
克瑞思那漂亮的鼻子微微扇动了一下,从里面挤出一丝冷笑:“女友?!那看来你已经被他睡过咯。”
说完,她带着轻蔑的眼神重新审视了我一番后,问道:“你是哪国人?”
“中国人。”我回答她。
克瑞斯听完我的回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书房门口走去。她边走边对一直立在一旁的维克多说:“到晚饭的时候再叫我。”
我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深深喘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手覆盖在我肩上:“对不起,宝贝儿,她有点怪怪的。”
我转回身,换上一副笑脸对瓦西里说:“是吗?我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她挺可爱的啊!”
瓦西里亲亲我的脸,说:“我去看看维克多给她安排的房间,我要确保她离我们远一些。”
瓦西里刚走出书房,我马上转过身对浩洋吐槽道:“看她戴着那顶帽子走进来,我就知道这小丫头不好对付,戴帽子的都是事儿精!”
☆、第58章
夏屋的餐厅位于一楼的一角,那里装饰着高高的雕花天花板和古色古香的壁画。十人坐的实木餐桌上,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餐桌旁边摆着花架,这些花架同壁炉上的大花瓶里一样,都插满了新鲜的花卉。透过挂着黄色窗帘的落地窗,花园里的景色一览无遗。因为高纬度地区特有的白昼现象,即使是在晚上七点,室外仍然一片明亮,花园里姹紫嫣红,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晚餐桌上,瓦西里坐在主位,我和浩洋并排坐在他的旁边。
克瑞斯在她的英国侍女的陪同下来到餐桌边。那瘦高个儿的英国侍女将一个厚厚的垫子放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克瑞思才欠起屁股坐了上去。
我明白她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能够保持与我的视线水平,以便在气势上先打个平手。
“真奇怪,瓦夏,你居然让她的保镖跟我们同桌吃饭。”克瑞斯刚一落座,就看着浩洋对她的哥哥抱怨起来。
“他不是保镖,他是我的表弟。”我说。
“你好,我叫浩洋。”坐在我身边的浩洋很有涵养的对克瑞斯笑笑。
克瑞斯眨眨眼,说:“老天,这张桌子上居然有一半是中国人,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待在英国了,反正那里也快被中国人占领了。”
我抬眼看看她,耐着性子保持沉默。
侍者陆陆续续将食物端上桌。我注意到他们放在克瑞斯面前的是沙拉、土豆泥和蔬菜汤,而给我们其他人端上来的却是煎羊排。
原来她是素食主义者,我这样想。
我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抬头咀嚼的时候,却发现克瑞斯正用一双幽怨的眼睛在看着我。
“怎么了?”我咽下嘴里的羊肉问她。
“你知道在你吃这道菜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克瑞思皱着眉头问我。
“发生了什么?”我不解地反问她。
“一只六个月大的小羊羔被先杀后煎了!”克瑞斯说:“它原本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有爱它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现在,它却为了填饱你的胃而惨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哀婉,就像我嘴里嚼的是她英年早逝的朋友一样。
“哎呀,听你这么说,我……”我难过地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羊肉,说道:“我觉得更有食欲了!”说完,我挥动刀子切下第二块羊肉,用叉子叉了送到嘴里,闭上眼睛很享受地咀嚼着:“恩,味道不错!”
克瑞斯用看冷血杀手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神情忿忿地吃了一口沙拉。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说:“你应该有读过大学吧?”
“当然,事实上,我现在正在攻读硕士学位。”我语带自豪地回答她。
克瑞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么说,你的年纪比瓦夏大?”
“没错啊,我比他大两岁。”
克瑞斯扭头看向瓦西里:“瓦夏,你另类的审美情趣我可以理解……”她瞄了我一眼,然后语带讥讽地说:“可你怎么能找一个比自己还老的女人做女友呢?”
“这有什么问题?”瓦西里不快地抬起头来,说道:“她很漂亮,又聪明……”
“聪明?哈!什么时候开始由愚蠢的人来评判谁是聪明人了?”克瑞斯说。
我听见“叮铃”两声脆响,是瓦西里不耐烦地丢下了他的刀叉。他靠在椅背上,很无语地看了看克瑞斯,然后对维克多说了一句什么,又转头看着我,说:“晴,我们到我房间去吃吧。”
我摇摇头,断然拒绝道:“不,我要留下,你自便。”
没有顺从他的提议,这让瓦西里有些不解。他看着我,发现我神情很是坚决,便也只好无奈地起身,独自离开了。维克多赶忙让仆人端着他的食物跟着他。
我看着瓦西里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说道,说:“你们两个……真的是亲兄妹么?”
“你在怀疑什么?”克瑞斯吃了一口沙拉,翻着眼睛看我,说:“虽然瓦夏和我的智商水平相差甚远,但你应该听说过遗传多样性规律吧。”
我点点头,然后倾身向前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没怀疑什么,亲爱的克瑞思。但针对你刚才的问题,我想替自己说两句。统计调查表明:俄罗斯男性的平均寿命是62.8岁,而我们中国女人的平均寿命是77.4岁,如果从这个角度倒推计算的话,我其实比瓦西里还要年轻个十几岁。”
“哼,什么倒推计算,这根本是瞎胡扯,我猜你这老女人的硕士专业大概是……诡辩学吧。”
“不,我的硕士专业是管理科学。”
“管理科学?管理也能被称之为科学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世界上只有一门科学,那就是物理学,至于其他学科么……”克瑞斯耸耸肩,“就跟集邮差不多。”
“哦?是吗,可即便是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也无法绕开‘管理’这门学科。就算他不需要管理别人,他也需要管理自己。看看爱因斯坦因为缺乏自我管理而干的那些事儿吧,他要是不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在乱搞上的话,我们早就能用时光机玩穿越了。”
克瑞斯被我的话抢白得愣住了,她挖了一勺土豆泥放在嘴里,转着眼珠想了想说:“我曾经获得过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银奖。你得过什么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