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茶几上放了个毫无棱角的香炉,一缕寂寥的青色香烟掩不住屋内淡淡的血腥气。
弄琴就在香案之后,小小的女孩抱膝坐着,蜷成一团,似在不断颤抖。弄琴怀里似是抱着一团书卷类的东西,也是满屋里唯一的纸张了,应该就是所谓的“刺血抄经”。
黛玉不由捂了捂心处,她或许还是太心软,明知道这小女孩心思歪了,差点害了云涯……可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一片心疼。
觉得有点对不住云涯,黛玉不由瞥眼看着,却见云涯的面色比他凝重百倍。
云涯对着黛玉摇了摇头,一句低语“你别说话”,便大步走到弄琴跟前,硬是从她怀里扯出了那些“血经”,血气扑鼻,一字字皆泛着黑色。
云涯将血经递到黛玉手上,而后转回看着弄琴,对上小女孩桀骜的双眸,忽然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若将这些东西带回宫中,黎樱便不必‘养伤’了,大概能得三尺白绫或是一瓶鹤顶红。你害她一次还不够,非要把人逼死么?”
此话一出,黛玉都心惊,何况是弄琴——无论是悯恭郡王还是太子,云涯与弄琴一年说不上十句话,且都是平平淡淡的问候之语,这是云涯第一次与弄琴“认真”,竟是如此诛心之言。
弄琴陡然站了起来,咬着牙死死瞪人:“你说什么!”
云涯作势要推着黛玉出去,又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我再说一遍,我若将这些东西带入皇宫,黎樱必死无疑。”
“你!”
云涯愈发的严厉:“别忘了你是父皇唯一的亲生女儿!”
看着对面小女孩宛若晴天霹雳的模样,黛玉真是揪心不已,一手紧紧揽着溢着血腥味的经书,一手握住云涯的手,也不知道是想拦还是想劝、或更多还是相信他,知他气急也不会乱了方寸……
弄琴却已然方寸大乱,她不愿相信云涯之言,可仔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瘦弱又失血,脸色惨白,真是摇摇欲坠。
可笑,真可笑!“唯一公主”的身份,换不来尊重爱护,却可能会害死她本就对不住的“无辜之人”么?
黛玉又抬头看向云涯,果见愤怒之下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心里更疼,却不知是心疼谁。
无法思虑更多,黛玉一咬牙,忽然转身回去,正对着弄琴,依旧紧紧抱着血经,真诚道:“二公主,我与太子只想请教你一件事。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们便把这些经书还给你。”
竟有转机,顿时顾不上恨与伤,弄琴急忙问:“你们想问什么?”
云涯淡淡地接下:“七夕宫宴的前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弄琴脸色一白。
“关键是,你怎能确定,要你‘配合’的,是皇祖之人?”
“就是、就是几个侍卫与宫女,给我送来了皇祖的贴身玉佩!”弄琴眼巴巴地看着黛玉手里那些血经,急得都带上了哭音,“我之前就说过了,玉佩也给你们看了,那些侍卫宫女也被父皇带走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涯紧紧盯着她:“那,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教唆之语?比如,皇贵太妃?”
“怎么可能!”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不能听皇贵太妃的话!
云涯立即接下:“那云绿蓁呢?”
“绿蓁、姑姑……”弄琴却愣了愣,露出一丝茫然,“那几天,她好像、来跟我说过话。”
果然如此,又是一桩“明知不可为却为之”——上次云绿蓁被弄琴“教唆”,闯下大祸,按理应该对这二公主避之不及,怎么又亲厚了起来。
“她与你说了什么?”
“就说,不幸也是万幸,她不用去和亲了,又可怜我,说等我长大,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这还不叫教唆之言么?也就弄琴这个傻丫头听不出来!
云涯定定看着弄琴,却不再说话,黛玉摇了摇头,知他问完了,那么,按照约定,也该将这血腥气浓重的经书还给差点被吓得魂魄离体的二公主。
黛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弄琴也戒备森严地盯着她,直到近了身,黛玉弯下腰,一手拖着一手扶住,将经书送还,弄琴也伸手来接——黛玉却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包,以极快的速度紧紧捂住了弄琴的口鼻!
“唔唔……”弄琴全副注意力皆在血经之上,一时不查被捂了个正着,再想挣扎也晚了,浓重的药味儿已经充斥了鼻腔与口腔,弄琴硬撑着想瞪人,但药性极烈,眼皮已然困顿,身子也失了力,没一会儿,弄琴便彻底软倒在黛玉怀里。
太子妃有随身带着麻沸散的习惯,真是被那个混迹江湖卖假药的哥哥给带坏了。
黛玉力气不大,差点被小女孩压了个踉跄,幸亏有云涯过来托了一把。
云涯将弄琴抱了起来,却叹了一声,问黛玉:“你怎知我想把她带回宫去?”
“仆从如此怠慢,再加上二公主的身体本就不算好,你怎么可能再将她留在这儿?”
黛玉如此叹着,俯身将飘落一地的血经一张张捡了起来,叠成整整齐齐的一沓。却看着犯愁,这东西不宜带进宫,真该烧了毁尸灭迹才好,可到底是小女孩的一片心血……
“柜子底下似乎还有一张。”云涯抱着弄琴不好动作,只好出言提醒。
黛玉转头看,果然见柜子底隐着一片白色的角,心里奇怪怎会飘那么远,赶紧过去捡。
一抓着,黛玉顿觉不对:“这不是纸!”
“什么!”
黛玉垂着头,将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咬牙用力扯着,竟扯出一大片纯白的丝帛来!
不是说怕二公主自残,收了屋里所有的纸张布匹么?
云涯正想说什么,却见黛玉又蹙眉,因为她力气小,少不得用指甲勾着才能将丝帛扯出来,可仔细看竟刮出些银色的粉末来。
黛玉起身左右寻着,见桌上有半碗凉茶,而且盛茶水的不是瓷杯而是银杯——还是怕二公主自残,立即将那粉末抖落进茶碗。
碗底的银,渐渐晕出了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弄琴是刺破手指头拿血写经书的,要是沾上了绢帛上的毒,她就被灭口了~
云涯:雪葫芦?
黛玉:锯嘴葫芦!
弄琴:冰刺猬?
黛玉:还没长大的软毛小刺猬!
弄琴:果然是不可爱的嫂子!
第160章 双管齐下云涯设迷局借力打力贾敬逃生天
银遇砒霜类毒物,便会变黑。
弄琴刺破手指以血写经,受伤的手指一旦划过这卷帛,便会中毒。
也是杀人灭口么?竟是对着一个公主!
云涯眼底划过一丝厉色,忽然走进内室,将昏迷的弄琴放到床上,而后大步来到院中,语气极为淡漠、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有人意图对谋害二公主,给孤封了此处,彻查!”
封了整个清静庵?
无论是教养嬷嬷还是侍卫,都愣住了,似乎难以理解太子的郑重——清静庵是皇室御用的庵堂,里头还住着几个伺候过先皇的嫔妃,可以说是皇家的一块贞节牌坊,如今,太子竟要大举封庵?
“你们不肯,那孤便会宫请圣旨。”
教养嬷嬷们还是惊怕不已,可侍卫们已然回过味来了,还是现在帮着太子查案来得好,现在他们还是判官;要不然请了皇上再派人来,整个庵堂上上下下都得当嫌犯!
“按孤说的,十人一组,相互监督,去提审所有奴婢,包括庵外的采买之人。收上口供立即交给孤,不得有任何的私下传话。”云涯挑几个人出来领事,神色依旧严肃,“谋害公主乃是谋大逆之罪,孤必要查个清楚!”
“……是,太子!”
整个园子一片惊恐,却又是可怕的寂静,太子严令不得私自交头接耳,侍卫们全紧闭着嘴巴提人下去审,看护二公主不力本就是错,此时只能将功补过了!
云涯依旧回屋里等着,黛玉正在替昏迷的弄琴盖被子,见他进来,不由蹙眉道:“幸亏那块绢帛藏得较深,二公主还未发现。”
“我刚刚粗略问过,弄琴的屋子是昨日才收拾过的,那时她们并未发现绢帛。”
黛玉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想,大概是真的。那么白的帛,一丝灰都没落。而且我刚刚又去摸了摸柜子地下,有些湿,应该是近两日内,擦拭过浮灰之后放入的帛。因为万一给弄脏了,二公主肯定不会用的。”
云涯不由笑看过去:“柜子擦拭了几日都能摸出来?看来,我真是命好,娶到了如此贤惠的林县主。”
“我还没嫁给你呢!”黛玉带着怒气儿瞪他,“我常帮哥哥整理药材,好多药都精贵的很,有的非得晒干,有的只能阴干。但不管是哪种,都最好晾晒在夏日,太阳烈的时候东西干得快,要不是因为这屋子荫凉,那些湿气儿已经散光了。”
“好吧,看来我得谢谢那个把我未婚妻当苦力用的大舅子。”还给教坏了,表面娇娇弱弱的,却动辄拿蒙汗药堵上来,今后若是夫妻拌嘴,他会不会被人迷晕了然后扔外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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