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登基算起,本朝虽政党林立,几派人马掐得风生水起。但从朝政来说,并无太多贪腐、欺民,京里朝堂上,譬如定疆之类的正经事一件件提上日程,无人敢懈怠;各地督抚也大都是各司其职,有灾及时报,有难及时平,天灾难测,但人祸却减少了许多。
真不仅仅是什么天子圣明,而是党派掐得太厉害,官儿刷了一茬又一茬,聪明人太多,蠢货早给踩死了,且几派魁首恰能形成一个平衡,谁都不能妄动,只能相互“讲道理”——真是活得举步维艰,谁敢落下什么贪赃枉法、渎职懈怠的大把柄?真给对手抓到了,谁也保不住你!
因此,目前为止,朝廷从上到下,大都也是“讲道理”的。说句不中听的,若天下百姓知道皇帝憋屈反引得他们得益,肯定得在家拼命扎皇帝小人儿引得可怜的陛下再倒霉个好几十年!
许檀抬眼盯她看:“你还真敢说。”
黛玉也瞥眼儿:“我又没编排谁。”忽然又想起来,“你说你欠北静王‘半’条命,还有另一边是欠着……穆县主?”
许檀点头:“没错。”
黛玉明白了:“你担心的并不是北静王,而是穆县主。”
用自家哥哥的话说,北静王“那德行”,皇家早就习惯了,京城有这么个侠客也挺不错,反正他孤芳自赏到连造反都懒,还能帮着朝廷讲道理;可穆芳楹就不同了,父王是个假娘子,兄长小妹皆获了罪,她可谓孤身一人,处境不比旭王好上多少。
“冯唐造反时,朝廷好一招引蛇出洞,毫无证据却硬是钓出了幕后主使。”许檀冷笑,“我只有猜测,却无证据,若朝廷打算故技重施,用来引蛇的饵不会是我——我是必须活着的证人,穆芳楹却正合适,她作为筹码轻得很,可若能成功,得益却异常高。”
黛玉终于想通,穆芳楹应该知道许檀还活着,或至少有这个猜测,偏她又是最后一个见到许檀的人,怕露出破绽被人灭口,才会在西宁王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死去,正是做戏。可戏做的太过,反而假了,恰能从此入手。
看许檀之意,她掌握的少之又少;这意味着,若有饵食,必要深入险境,说不定性命堪忧——就如许檀所说,穆芳楹没有保命的筹码,只要能探出虚实,她的死活,无关大局。
能理解许檀的担心,黛玉忽然却有些憋气儿,咬着牙道:“是太子让我来的。”
许檀点头:“我知道,你是太子的相好,那个据说姓薛的姑娘是北静王的相好。”
“你……”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真比宝姐姐还讨厌,至少宝姐姐说话不刺人!黛玉咯吱咯吱着磨牙,缓缓道:“太子断不会如此行事!”
“如此确定?”许檀挑起一抹笑,“你真与他心有灵犀。”
“这跟你没关系。”被不要脸的人逗趣儿,最好的法子是不理他,这是黛玉跟自家流氓哥哥相处四年得出的秘诀,因此黛玉只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俏脸,很笃定,“我就是知道。”
黛玉又瞪人:“他又不蠢,若他拿穆县主作伐子,别人会怎么说他!”三年前东平王请婚的事可是坐实了的,现在众人都不敢说而已。
况且,云涯从来不是那般阴险的人。若他看穆芳楹薄弱可欺、肆意利用,那也别提什么护着旭王的初衷了——云诺可是个比穆芳楹更招仇的迎风靶子,想算计谁都能拿他开刀祭旗!
世间因果报应不爽,他若有胆做,就别怕人有样学样,就别怕哪日担着报复!
许檀看她气得快冒烟儿的模样,却笑了:“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看到你,我便就不担心了,我很确信,太子断不会行不义之事。”
黛玉瞪她:“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太子不蠢。若欲行不义,怎能让你知道?”太子还没把美貌又坏脾气的小姑娘拐到手呢,哪能显出阴险下作的意思,别把人吓跑了。
黛玉真恨不得把杯子扣她脸上,早知道就不该帮她进宫送什么棋盘棋子,好端端被关在宫里十几天,担惊受怕还被弄月折腾的鸡飞狗跳,结果这罪魁祸首还来打趣她!
可云涯还在对面看着呢,黛玉憋着气坐下,就如许檀所说,做坏事得避着该避的人,她若真气得跳脚,不是让云涯看现成的笑话么!
“你说,看到我,就放心了,那你该说了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别急,先谈好价钱。”许檀又晃了晃腕子上的金镯子,正色道,“引蛇出洞是最好的法子,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如何让我父王露出马脚。但是,这个饵,我亲自去。”
黛玉蹙眉:“你又、说,你是证人,必须得活着,又要去引蛇出洞……”
许檀接下去,谈筹码谈得毫不客气:“还请太子将本简单的事儿弄复杂些,想要钓鱼可以,却还得分出心力保住鱼钩上小蚯蚓的命。”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没法替他答应。”明摆着话里有套呢,黛玉才不钻。
“有你在,我就当他答应了。”许檀莞尔一笑,竟露出一丝俏皮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父王被一个人忽悠了,想造反,想把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捏在手里当把柄,才想促成我跟旭王这桩婚。”
黛玉一惊,她、她就这么说出来了,喂喂,这算谈好了么!
“你若问,我父王背后之人是谁,我只能说不知道。我见过一些行踪鬼祟的人,应该能认出一两个,却叫不出名字。”许檀好笑着继续,“但是,太子应该也暗暗查了,当初到底是哪些人在太上皇耳边嚼舌头,引得太上皇认为我是个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好媳妇’。”
黛玉听到这里,不由想刺她一句:你果然算有自知之明啊,知道必然有人搬弄是非,巧舌如簧说瞎话,要不然,太上皇怎么会选你这样的做儿媳妇!
“还有件事,是必须得告诉你的。”许檀盯着黛玉,一字一顿,“我父王,对你叔叔的那只水军,很有兴趣。”
黛玉瞬间瞪大了眼睛,却觉得荒唐:“你父王……从未带过兵吧?”带兵不是一日两日能练出来的,且水军又与陆军大不同,据叔叔说光是那摇摇晃晃的甲板风帆就得适应个一年半载,哪是谁想沾就能轻易染指的?
许檀耸肩:“我父王就是个旱鸭子,真不知道为何老想做鱼。”巴不得早日上锅熏成糖醋的么。
许檀想想,应该没别的什么了,便道:“言尽于此,希望你多哄哄太子,好让我能顺利地报救命之恩。”
黛玉眯起眼儿,从刚刚到现在被堵了无数句,若不堵回去简直坠了她的名,立即便道:“指着我报救命之恩,可我也帮你传话,让你安心,我对你的恩,拿什么报?我可说过了,不要金镯子,太沉。”能挂着七八个金镯子下棋的,要么就是疯子,要么真得是天生怪力。
许檀好笑:“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么。”特地提醒了西宁郡王对水军的非分之想。
黛玉可没那么好打发:“拿跟太子谈的生意来还我的人情?”
“那你待如何?”
“秋后算账!”这巴拉算盘做账、力求两不亏欠的模样跟宝姐姐简直一个样,这样人,就该在她头上悬个刀子,还不告诉她什么时候咔嚓下去,这才叫她们怕呢!
许檀也爽快:“行。”只要太子能保她活到秋后。
黛玉还不放过她:“那你欠北静王的半条命呢,拿什么还?”
许檀真被问住了,敲棋盘思索,半晌才道:“要不然,我去帮他牵个线罢。那位薛姑娘已回了京城了,据说还对他抗拒得很。”
黛玉彻底无语,半晌才想起来要恼,却又觉得可笑:“你要真去‘牵线’,可是害了薛姑娘一条命。还要恼了我,说不准还得恼了北静王,数数看,你又欠多少了!”
许檀皱眉,盯着桌上的黑白子:“果然不行。”这北静王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作者有话要说:许檀:这北静王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水溶:荣幸之至。
林霁风【蜡烛】:何弃疗?
萧若繁【蜡烛】:没救了。
第128章 对残局目难忘却再相激防急切争进退又切真心
黛玉回去,将许檀的话原样告诉云涯,云涯边听边想,后又亲自去问了许檀几句。
许檀倒还不是全无证据,竟从中空的金镯子中掏出一份布阵图,云涯看得不断皱眉,黛玉也看得心惊——竟然,是绕着水军军营的,意图围剿的布阵图。
黛玉只能看得出地理,云涯却看得出阵局:确实巧妙,难以破解;但又有硬伤,太过奇巧使得必须奇袭方能成效,可这么多人马四方围来,安能不露一丝破绽?
一旦露出破绽,极容易被对方切中穿入。
云涯看得分明,布阵之人是个自以为是的,或者说,是给个自以为是的人看的。
许檀摇了摇头:“我父王还发愁着,说什么‘有阵却无兵’。”
“孤明白了,多谢县主。”说完这句,云涯便带着黛玉离开,
相似小说推荐
-
梅花烙之翩翩飞舞 (米米醋) 2014-09-22完结那一世,她懦弱不争,让儿子走上歧路,悲剧收场这一生,她为子变强,给皓祥扫平一切,幸福一生福晋,今生,我...
-
[红楼]元春重生/宠妃 (青色兔子) 2014-09-23完结上一世,她压抑秉性博一个“贤德”名声,却空见榴花红、不结丁香子,饮恨死于后宫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