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黛玉才明明白白地回了:“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虽然双亲尽失,却还有叔叔和婶婶,怎么敢擅自做主。”
“你……”周贵妃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半晌才冷笑,“怪不得京城皆传林家人的嘴比御史还厉害,林姑娘果然是伶牙俐齿,本宫叫你来聊天儿,却成了堵心。”
“臣女冒犯,请娘娘恕罪。”黛玉乖乖又福礼,心里泛着一丝丝的小嘀咕:若不是你“冒犯”在先,我何苦堵你?我想不想嫁与你何干!
蓝宜茜拼命忍笑,塞了一嘴巴的糕点几乎要喷出来,周贵妃大概是怕这毛毛躁躁的丫头污了她的桌子她的棋盘,忙不迭地赶人:“本宫乏了,你们都回去罢。”
黛玉赶紧拉着蓝宜茜要离开,却又听周贵妃叫住她们,淡淡提醒:“对了,林姑娘,回去的时候别走御花园,二公主刚刚正派人去那头寻你。”
二公主……又是个冤孽。黛玉在心里叹了一声,乖乖道谢,不管周贵妃到底为什么叫她过来说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总归最后还是提醒了她一声儿。
黛玉拉上努力嚼巴嚼巴嘴的蓝宜茜,从另一条路回沁芳苑,走过藤萝小径的时候,却正撞上云涯。
云涯显然正为了寻人,看到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紧张地将黛玉上下看看,方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贵妃娘娘又不会吃了我。”见蓝宜茜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瞧他们,黛玉赶紧撇开头去不看人。
“周贵妃与你说什么了?”见黛玉不理人,云涯无奈摇头,转向蓝宜茜,似是打着商量,“你要多少点心?”
“我刚吃饱,不要点心,我要你那把弓!”蓝宜茜毫不客气,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黛玉不得不把脸儿转过来,看这俩,睨着眼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做买卖的意思,云涯开价钱,蓝宜茜负责报告刚刚的凤华宫一游。
云涯失笑,点头:“送你了。”
蓝宜茜很是爽快,把式甩开,将刚刚凤华宫的段子直接照着演了一便,手舞足蹈模仿周贵妃摔棋子,又惟妙惟肖地模仿黛玉的口气,还有那跟炸毛小兔子似的表情——就是也忒英武了些,黛玉那娇俏的飞眼儿硬是被模仿成了凶巴巴的瞪眼,看得云涯扭头忍笑,黛玉急忙扑过去拦,可她哪比得上蓝宜茜身手敏捷?
蓝宜茜几个腾挪,轻巧地躲开,嘿嘿笑着继续手舞足蹈地“演示”,黛玉扑得直喘气,发鬓都要乱了,回头又见云涯忍笑忍得更辛苦,不由咬牙,干脆扭头躲到紫藤萝后面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云涯才过来,就见黛玉坐在假山侧,手里编着一个穗子,边拿眼儿瞟他:“才不准取笑我。”
“我怎么会。”云涯走到她身前,静静看着,“周贵妃说的那些,你当真不在意?”
“她没说错,我们这些女孩子尽被你们这些男人欺负。”黛玉闷闷的,声音很小,“就像我,苦命地摊上你,偏偏是个君子,为了‘攀附’你,我必须得说那些酸臭不可闻的腐话。”
“你这是……”云涯一惊,而后好笑,“也就是说,若你明白了回周贵妃的话,就是——你愿意嫁我。”
黛玉脸一红,站起来又往假山后头躲,继续不理他。
云涯越发好笑,这姑娘,真是可爱的紧。
得了便宜得卖乖,黛玉脸皮薄,不能逼得太紧,要不然得跑了。因此,云涯转了话题:“周贵妃暗中紧盯贤妃,是周家的授意。”也就是肃王的授意。至于皇贵太妃么——只顾着说贤妃死得晦气,忙不迭要烧被子烧褥子,据说是太上皇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被贾敬那厮给利用了。
“另外,周贵妃与你说那些话……我刚派人去查,还说不准,但应该是皇贵太妃的意思。”皇贵太妃定不想让林家的姑娘入宫,偏偏又没法插手弄月的地盘,又急吼吼的逼侄女儿出招——周贵妃所说没错,她那些“不仁不义”,真都是被逼的。
黛玉糊涂了:“那她,为何还要提醒我避开二公主?”
云涯只道:“她又不蠢。”
去年起,肃王与皇帝的关系逐渐缓和,皇贵太妃看不明白,依旧自以为是地蹦跶,但周贵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截留贤妃旧物,未尝没有示好之意;另外,周贵妃心知自己已是弃子,和何苦再得罪人,对于黛玉也是耍耍嘴皮子吓吓,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黛玉不由垂眸,心中升起一丝哀戚:“我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围棋。每颗棋子,都可能被做弃子。”围棋是非黑即白的,棋子见没有感情,且落子无悔,一颗棋子占了那个地方,便要做好觉悟——哪天,为了诱敌深入,或为了改变谋局,会被毫不留情地舍弃。
见黛玉面露哀色,云涯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黛玉摇了摇头,忽然笑了,带了些小调皮,故意问:“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做不做和尚?”
云涯一愣,而后一甩袖子,俊颜薄怒,清冷而决然:“不准胡说,我不会让你出事。”
黛玉却只顾掩着帕子笑:“你若说做,我可就再不理你了!”
这姑娘真是可爱,可心思也太玲珑了些,实在难猜。云涯不由叹息,将眼中的凛冽收了收,没关系,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摸索。
黛玉甩下帕子,往外头走,俏皮的很:“送我回沁芳苑去,没准公主还在闹呢,她要是砸枕头,你得帮我挡着!”
“……好。”
黛玉钻进轿子,任由太子护送,倚在软软的垫子上,悄悄看着外头。今日心绪几番起伏,心情却明快的很,大概是经历这一场,又看清了些:人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棋子,就算机关算尽,人心也是难测;人世不是什么丹青史册,这里有恩有怨,有情也有义,有善缘,有恶报。
这般没道理的世道,这般举步维艰的人生,弄月,萧大哥,云涯,还有她,却都在继续努力地活着。才不要什么“你死,我做和尚去”,没出息的才只会逃,还未必逃的掉。
林黛玉只铭记于心,今日的恩,明日的情,今日的因,明日的果;重生的她已然如此幸运,那又何必为未来的虚无缥缈担惊受怕?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云涯,且记得,且期盼,莫负此心。
……
北静王府,水溶正与许檀对弈,毫无疑问又落了下风,水溶却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再次道:“许姑娘,若我能赢一局,那依照约定,姑娘该告诉我真相。”
西宁郡王追杀亲女的真相,是否有幕后之人在操纵的真相。
许檀面无表情,一子落下直接堵死:“我没有任何证据,也知道的不清不楚,对王爷而言,不过是废子而已。”
水溶不由摇头,依旧带着潇洒的微笑:“人跟棋、是不一样的。”
许檀根本不看他:“你赢了再说。”
“……”这、真有些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四年死四个妃子:李淑妃(弄琴生母)、甄昭容、陆太妃、贾贤妃
第120章 断药方掐时机许衷心不渝诘无信问旧情期来日方长
云涯送黛玉回沁芳苑,就见里头静悄悄的,看来弄月已经闹累了。
里里外外的宫人皆是一副苦笑,好几个还带着欲死不能汪汪泪眼,可见刚才那小公主是怎么折腾他们的。黛玉只得叹一声“冤孽”,云涯摇了摇头,打算进去“劝慰”一番。
没想到,蓝宜茜忽然奔了出来,一把揪住黛玉,饱满的苹果脸上带着一丝小兴奋:“有好戏,想不想听?”
——哪出戏是用来“听”的?
黛玉却眼睛一亮,闻琴声而知雅意,冲里头瞅了瞅,小声笑问:“终于过来‘负荆请罪’了?”
蓝宜茜重重点头,又坏笑:“想不想听?”
当然想!
黛玉忍着吃吃的笑,揪住蓝宜茜,踮起脚尖跟猫儿似的就要蹑蹑地往里走,云涯却只觉无奈,这你来我往的“哑谜”他也猜着了,不就是——“萧若繁来了。”
蓝宜茜再次重重点头:“刚刚才进去,我们也赶紧去吧!”
太子殿下扶额。这是,听墙角的意思?
黛玉冲着内苑的门睨眼儿,带着一丝丝小怨念,嘟起嘴:“难道就准她听我的?”
“……”什么叫“就准她听我的”,弄月干了什么?
黛玉情知一时说漏了嘴,不有脸颊绯红,心里更嘀咕,更觉得里头那小公主实在是无理取闹,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说你听了就听了,之后总变着法子取笑我,还算朋友么,简直是损友,哼!
太子殿下深切地觉得,他政务实在繁忙,导致疏漏了许多其他要事;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就任由两个蹑手蹑脚学猫儿走路的调皮姑娘将他一同揪走,一起去做隔墙之耳——宫里宫外皆知太子是堂堂君子,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么。
内苑,萧若繁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守礼地站在阑干下的台阶处;弄月则坐着软榻倚着阑干,凶狠地瞪人,炸毛炸得比手里的团子猫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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