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充满挚诚,没有虚假:“我快要40岁了,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我只是希望,接下来的人生中,我能够照顾好紫仔,做一些工作舒心、干活不累的工作,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活我自己,我能够感受到一种平淡的快乐,这样才最适合我。至于您口中的机会,没错,它是一个太好的机会了。那么希望您,把这个机会留给更多在这个城市里面打拼的精英们。他们比我更需要您创造的机会。想要得到这份荣耀的人太多太多,选择更优秀的,放弃勉强的,我相信您会作出更好的决定。”
她的目光,轮流与三个女人的交汇:“翡姨、翠姨、锁姨,谢谢你们。第一次开口叫你们,很亲热。我从前不习惯,所以没有叫过,请原谅。我妈打从我小时候,就形容我的嘴就像棉裤腰一样,笨。我就是这样的。其实,因为从小就没有什么人疼,我知道自己很难与人真正亲近。表面上的滴水不露和心灵的接近,不是一回事。所以我说过,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最远。很谢谢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是真的愿意与我从心开始接近的人。”
她绽放最甜美的笑颜:“我们,做好朋友吧!”
一起吃了饭,聊了天,沈盐盐与她们一一告别。看到她离开的背影,董毓翡连连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么稳重端庄,豁达大度,而且还不失个性的女孩子。”
佟玉锁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人各有志,你怎能强求呢!”
董毓翡沉默点头。
祁银舜搂住老妈安慰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她。她有着一颗最向往自由的心。妈,您所谓的最优厚的条件,却恰恰是要把她绑起来。留不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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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祁银舜的亲人们,她和他回到了她居住的临时住处。沈盐盐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只待出发。
“我很庆幸。”沈盐盐突然说道。
“庆幸什么?”祁银舜不解。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放在下颏上:“我想请公平公正的上苍,原谅我当初的幼稚。他应该会原谅我。毕竟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一个没有恋爱过的女人,有点傻有点天真,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一份亘古不变的感情,那也是很正常的对吧?我的错误,在于我的贪心。我想要的,比别人多,这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公正的。所以,结果自然就是:我得不到。”
她看着祁银舜,很感激他并没有强求她留在他身边:“我在这里,就像一个承泽着阳光雨露的小草,永远在期待你的恩赐。什么时候,你收回了这份恩泽,那么我能得到的只能是毁灭,从头再来。这种感觉太可怕。男人的宠爱有太多变数,不可靠。女人,还是应该自己宠爱自己。所以,我说我庆幸,因为我不是古代帝王的女人。我生活在现代,我也不属于谁,虽然我错了,但我还有机会再次出发,找回我自己。”
将一双小手信任地放进那双大手的掌心:“我接受你的爱情,接受你。但我不要你给予我的任何其他东西,那些不属于我,我不要。”
她越来越想念从前的那个自己,那个没有丢失了自己的自己。
风亦芜的话是对的,沈盐盐不免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她曾经尝试着融入上流社会的生活,现在又急于摆脱上流社会欲给予她的一切。她有她的骄傲,你不想认可却不能不承认,她其实也是一个活在现实之外的清高女子。
“秀兰·邓波说:如果人生重来一次,她不会对她的人生做任何改变。我羡慕她。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将对我的人生做重要的变革。我会珍惜第一个爱上我的男人,即使我不爱他,我会珍惜和感谢他给我的爱情。我会珍惜那以后的每一个爱上我的男人,并努力早一点从中找到最爱我的那一个,然后嫁给他,过普通但幸福的小日子。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执着。”
喝茶的永远喝茶,喝咖啡的永远喝咖啡。沈盐盐曾经希望自己能够融入到这个高级的家庭高级的社会,但她经历了很多后才发现,并非她不能融入,而是她不愿融入。喝咖啡之后,她更加发现了喝茶的好。怎么办?当然回去继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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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盐盐,你准备一下,一会有一个人,到你的办公室报到。”
回到了她的世界,就得面对她原来的生活。频道主持人早已易主,杂志的编辑也换了他人,企宣、文宣、组宣等等一干主管的工作,全都轮不到她。幸好,她的才华不可磨灭,领导还是安排她进了政治部的下属中心,专门负责编辑工作。又一次所谓的“重要”会议结束之后,主任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沈盐盐。
好不容易才分配到一个独立的办公室,沈盐盐听了这话不免沮丧,但也一时好奇:“到我的办公室,报到?做什么的?”
主任摸摸鼻子:“临时雇员。”
“……啥?”又是……临时雇员?
他正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口,这个身高肯定超过了185CM的成熟男人,不仅高大而且俊朗,宽阔的肩膀结实有力,黝黑的肌肤洋溢着男性的阳刚之美;不仅俊朗而且友善,唇角微扬着,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温存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沈盐盐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房间内,她和他沉默相对。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和慵懒的笑容,神态轻松如春风和煦。笑容看在盐盐的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厌。因为这个样子的他,让她的鼻腔塞塞的,眼腺中酸酸楚楚。
她压低声音,她的办公室并不隔音,外面的每一个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呢,她可不想成为笑柄和谈资:“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一个做惯了总裁的人。”
他毫不在意地爽朗一笑:“做惯了才没意思。”
她低低地怒他,秀眉狠狠地皱着,嘴嘟得老高,清澈的大眼怒意盈盈,虎视眈眈:“群龙不能无首。”
似乎她却是不开心,他就越开心。“既然都是人中之龙,缺两天首领,死不了。”
嘟起小嘴,她恨恨地说道:“你铁了心了?”
当初可以不理会她的轻视,现在却无论如何不能不理会她的娇嗔。他放低身体,将头与她平行,灼热的视线对住她酸涩的眼,他给她的,依然是只属于他的深浓爱怜。“你愿意做普通女人,我就做普通男人。你愿意做贵妇或名媛,我就做让你成为贵妇或名媛的人。”
听到“贵妇”和“名媛”二个词语,沈盐盐翻翻白眼,对它们全然不感冒。“我不愿意。”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货真价实地响起。他依恋她的一切,也接受她的一切:“你的不愿意,就是我的不愿意。”
她抬起头,再度望着他,看着那双过度明亮的黑眸里的专注和认定,看着他用最缓慢的动作,将她拉入怀中,那紊乱的心跳声,宣示着绝不放手的决心。
第三卷
新的开始
祁银舜推门进来,脸色神神秘秘:“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盐盐正将自己忙碌于数不清的文字之中,跟那些小蝌蚪们斗争着,不明就里地问道。
祁银舜笑得分外得意:“带你去参加公主的婚礼。”
沈盐盐险些笑喷:“公主?你穿越了?”这个小镇子里面,还会有公主,谁封的?
祁银舜仿佛有读心术,非常肯定地摇摇头:“肯定不是我。”
他又补充一句:“但是她,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沈盐盐歪了歪嘴,完全不信。这是什么年代,这里是什么地方,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会有公主?不会是带她去英国参加婚礼吧?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笑笑。难得的假期,又是他的决定,至于到哪里去,她都选择乐呵呵地奉陪。
——
如假包换的二十一世纪某年某月某一天。
东海海中某小岛。
岛主之家。
“婉心,耀耀在做什么?”
女主人昔凝看了一眼正在手机上指点江山、全力奋战的外甥女,对于她的表现习以为常。
婉心也喜静,但却是一个闷骚型的女孩,虽然心甘情愿地呆在美轮美奂却人迹罕至的小海岛上,却是一天到晚,智能手机不离手。
婉心一心多用,立刻给予回答:“在写字。”
昔凝满意地点头。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大的爱好,是写软笔书法。昔凝心说:我家女儿,确有大家之风。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两人一同踩过青石小路,走向阳耀耀的房间。四周静谧,只有大海微澜的歌唱。昔凝一路上心无旁骛,丝毫没有留意到脚下的青石在逐渐延伸至女儿的住处之时,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在她踏过之处,石头的纹路也闪过微弱的光芒。
婉心一路上跟在姨妈的后面,在手机上翻来看去,手上就没停过。却在已经走到耀耀所住的三层小楼外的一刻,像是刚刚想起来石子小路走过来的略有颠簸,贴心地朗声问候道:“姨妈,您小心脚底下。”
眼角迅速扫过二楼的窗户,那里是某大家闺秀的闺房。纱窗内,白色的纱帘随风轻盈的摇摆。电子设备一应俱全的,估计即便她不说,屋子里面的人也该没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