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走的路啊?”车主在察看了车子毫发无伤之后,开始先发制人地大声质问付雁南。
这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头顶有些秃,眼睛很小,脸上的肉很多,显得油光水滑的。秃顶男人黑着一张脸,夸张地将眉头皱得就像被拧成一团的线疙瘩,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付雁南张了张嘴,因为受到了惊吓和疼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在他们身后很快就围上了人来,形成了堵塞,也排起了好几辆车,不断地摁着喇叭。这是条并不宽敞道,因为这么一堵,后面的车就没办法通过了。
她知道这是个典型的狡猾世故的中年男人,他先发制人就是想从气势上压倒她,企图抹掉自己身上的责任。
付雁南忍了口气,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手肘上的伤口,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擦伤了而已。至于臀部,痛是痛,但既然能够爬起来,相信也无大碍,总不至于也脱开了检查一番吧。
秃顶男人见她从地上起来了,貌似没什么的样子,于是故作委屈地对众人说道:“这可不是我的车,是单位的,要是撞坏了的话,单位会扣我的工资的,我说你怎么走路不看着车呢?”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围观的人的公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指责起他来——
“是你的车子硬还是人家的身子硬哦?”
“你算是撞到年轻人了,要是你撞到老人家,看你今天脱得了爪爪不?!”
“送人家姑娘去医院检查检查!”
……
付雁南倔强地不想跟他争辩,只是小心地拾起地上的手提包,然后拍打着上面沾上的尘土。
“真是倒霉……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秃顶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说完就想上车溜走。
“站住!”突然一声威严又笃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付雁南猛地抬起头——是杨迪,杨老师。
他穿着白色衬衫,烟灰色西装,没有扎领带,戴着隐形眼镜的他目光深邃,剑眉飞扬。修长的身材,站在一派阳光里,整个人就像带着光环的救世主一样。
“杨——杨总——”明明是要给一个笑容的,但脸部的肌肉很僵硬,喉咙就像被捏住了一样,除了喊出“杨总”两个字之外,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已经被杨老师的突然出现给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尴尬的场合下与他遇见,就好像命运的一个推搡,让她一下子摔倒了在他面前一样,很是狼狈、很慌乱、很紧张。
她的表现太差了,是不是?
她在他面前的出现,应该是如一枝迎着薄雾、吐着香气、亭亭玉立的兰花,或是像一个柔顺乖巧、睁着一双忽闪闪眼珠子,认真听着他的讲话或是训导的学生……
可是,她此刻这样子应该是很丑的,衣服是普通的布衣格子衫,在手臂上还有她刚才在水族店里听男老板科普时,玩弄着一只签字笔不小心画过的一杠。裤子是普通的牛仔裤,深蓝色的,貌似刚才那一跤,已经坐上了一屁股的尘灰了。
天啦,还有头发,记得中午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有点油了,但想到下午还要上街去走,就懒得洗了,现在一出汗,应该还有汗味——我的妈呀!
她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对自己此刻的形象失望到了极点,而且因为这失望,心里更加觉得难过了。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简短地问着她,眉眼间流露出的全是关切,因为此刻的付雁南在他的眼里,完完全全就像个被车撞傻了的人的样子。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手里紧紧地攥着她的挎包,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那个秃顶男人真忙不迭地申辩道:“先生,你来评评理,我并没有逆行,是她突然间撞上来的。我只是个打工的,没有钱的,她这样直杠杠地撞上来,出了事我可赔不起啊!”
听他这话好像付雁南就是个碰瓷的人一样。
杨迪扫了他一眼,严厉地道:“你先别走。”然后又问付雁南道:“怎么回事?”
“他的车突然转向……”付雁南低声地解释,搞得自己好像是个要讹人的渣子一样。
“你瞧她,说话都没底气,分明就是乱说。”秃顶男人又想溜。
“你别走,我马上叫警察来处理。”杨迪大声地制止了他,然后掏出了手机。
☆、第63章 暗恋就是这么卑微
“这,这太麻烦了嘛,兄弟,我真的还有事……”该男子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叫警察来也可以,现在就送她去医院检查。”杨迪坚定地说。
这时,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指责起这位肇事司机的不是来,秃顶男人见惹了众怒,又不愿招惹警察,只得答应送付雁南去医院检查。
然后,付雁南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被杨迪“押”着,催着那秃顶男人一道进了医院。
一番检查后,没有骨折啊脑震荡等大问题,就在擦伤处清洗了一下,上了点药,然后杨迪放那个秃顶男人走了。
因为见付雁南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痴痴傻傻的样子,杨迪不放心,又坚持让她在医院里留院观察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医生确认没事为止。
这一晚上,杨迪没有离开,一直留在医院里陪着付雁南。付雁南也接到过父母的问询电话,但她没有告诉父母实情,而是说单位有事在加班。反正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加班后吃夜宵、或是集体出去看看电影、洗洗桑拿放松放松也是偶有的事,父母也就不怎么问了。
当然,付雁南没告诉父母实情的原因,一是不愿意父母大惊小怪,更主要的原因是,她非常渴望能这样与杨老师单独相处,有他在身边陪着,她感到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
第二天一早,付雁南让杨迪将自己送到了闺蜜家的小区门口,目送杨老师的车离去得连尾灯都看不到了,她这才心怀惆怅地移步去闺蜜的屋。
“哇操,你真的同你的杨老师在医院呆了一个晚上?”当闺蜜听完她的讲述后,眼睛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闺蜜叫淘淘,就是上次介绍付雁南去相亲的那位女子,也是她的大学同学。淘淘不是本地人,大学毕业后没有回老家去,而是留在了c都,这套房子的一间是她的出租屋。
“是啊,所以我一早就跑你这来了,免得老妈的电话追着问。”这不,话刚说完,家里的电话就来了——
“雁南,你那电影还没看完啊?”老妈问到。
“早完了,我在淘淘这,昨晚加完班后就和同事一起吃串串,刚好又碰到淘淘了,淘淘就把我架到她这里来看她下载的电影,就这样,还想睡……”付雁南一边说着一边向淘淘使眼色。
淘淘会意地干咳了两声,然后故意大声地问道:“雁南,你把我的拖鞋穿到哪去了,是不是又丢到厕所里了?”
雁南妈在电话里听到了淘淘的声音,放心了,于是咕哝道:“快睡,真是的,晚上不睡觉,白天补瞌睡,夜猫子嗦……中午早点回来吃饭。”然后挂断了电话。
“哎,你说漫漫长夜,你就没有同你的那位杨老师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情?”等她一挂完电话,闺蜜淘淘便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浪漫的事?我觉得一整晚都很浪漫。”
“怎么个浪漫法?有没有kiss?”
“说什么哟,我们什么都没有,连手都没牵过……我躺在病床上,他就坐在一边用手提电脑上网,然后我睡着了,他也趴在那睡着了。”
“就这样?”淘淘的话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是啊,就这样,我就喜欢这样,静静地,不说话……就算不说话,我也感到很快乐,很幸福。”付雁南自我陶醉地说。
“我晕!不说话也幸福?!你笨啊,你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心思?明明心里非常爱,又不说出来,还不憋疯你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而且浪费掉一晚上……卧槽,这世上真有你这种奇葩的女子!”淘淘很是替她惋惜。
“可是,我真的不敢说话啊,只要有他在的场合,我都紧张得很。”回头想想,付雁南也觉得可惜。
“哎——”淘淘摇头,叹息,鄙夷的眼光甩向了她:“你真的蠢得可以啊!知道吗,这原本就是个目的性很强的社会,你说,哪个女子不犀利?遇到自己爱的人,使尽各种手段都要虏回来。遇到不爱自己的人,转身就走,绝不浪费一点儿时间和感情。你倒好,把自己陷入了遥遥无期的暗恋中,连表白都不敢!蠢蠢蠢——”
那好吧,蠢就蠢呗,认了!
她觉得她在感情上真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怯懦、清冷的性格,不热烈、不妩媚、不可爱,面对自己挚爱的人,就像个傻子一样。
失败啊失败!
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也不是那种不敢爱的女人,若说不敢爱,她为何又如同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杨老师?
可是她就是不敢向他表白,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还是别的女人的丈夫。而她又是个思想很传统的女子,她不想给自己背上“小三”、“狐狸精”的称号,她更不想在她心目中如同神一样的男子,沦为道德败坏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