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透了自己的懦弱与没用,可谁让情感是这世上最无法控制的东西呢?他连一个理由都不愿给她,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同他在一起,这件事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他们该有多心寒。
之后的日子,叶欢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努力的读书,一年后,她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她不了解魏杰的圈子,一年前,他当着自己的面将另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撕掉了,他告诉她,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读书,她管不了他,便随他去了。他的确挣了不少的钱,经常给她买这买那,同学们中间有人传言她是被包养了,叶欢也懒得同他们计较。魏杰从不与她说他的事,叶欢也不问,继续过自己平淡的日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便是总会有许多她不认识的男人忽然冲过来,谦卑的叫她一声“嫂子”。
有时,她会乐观的想,或许情况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糟。
如果没有发生之后的事,她想,她可能会一直这么乐观下去。
叶欢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在公.安局冰冷的拘留室里过上整整一夜。
那时她正在实验室里准备方教授需要的材料,外面忽然来了两个便衣说要她回去协助调查,叶欢微愣,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在审讯室里,他们问她有关魏杰的一切,可是,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根本不知道。
拘留室里冷得很,叶欢靠着墙壁,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栗,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告诉她可以出去了,刚刚走出来,她便被人领到了不远处的车上,领她的那个人她认识,是刚刚跟了魏杰不久的小弟,好像叫林默。
车上,魏杰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揽着她,说要带她去吃顿好的压惊。
叶欢心里一沉,语带讥诮道:“看来,进局子这件事对你来说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
魏杰面上一冷,他打开了车门,说:“我早说过,你想离开我,我绝不阻拦。”
叶欢紧紧地握着拳头,身子一探,“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林默,开车。”
泥足深陷,就此沉沦。
……
苏晓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叶欢的肩膀,问她:“现在,你还没有找到你想知道的记忆吗?”
叶欢摇了摇头。
刚刚催眠成功,叶欢便告诉她,她要知道魏杰心中有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那时,苏晓茴心里便有了底,这个叫做叶欢的女人大概是为情所伤,她不想知道魏杰的银行密码,不想知道魏杰的帮内机密,只是想知道她在魏杰心中留下的点滴,也算得上是颗痴情种子。现在看来,她猜对了,这两人之间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
生活依旧在继续,曾经的爱恋逐渐褪去,沉淀,沉淀,两人的矛盾也因价值观的不同而越来越多,隔阂也越来越深。
魏杰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夏装换成冬装,在这半年里,她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是他半个月以来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他说晚上会回家。
叶欢微讶之后连连说好,她买菜做饭收拾家,一整天下来嘴角都带着笑,像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
可令她想不到的是,她所等来的是一场噩梦。
那天晚上,魏杰的老大一脚踹开了他们家的大门,醉醺醺的将她扯进了房间,叶欢不停地挣扎,指甲挠破了老大的脸,那个老大心头一怒,狠狠地将叶欢摔在了床上,叶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根本爬不起来。晕眩中,叶欢听到老大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挠我!臭娘们,山哥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还敢在这儿给我玩贞烈,魏杰都得乖乖听我的话,我说要玩玩你他一声也不敢吭,你还在这立什么牌坊!”
叶欢原本紧握的双拳忽然松开了,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前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让她有些反胃,她闭上了眼,布料被撕扯开的声音,男人的粗言秽语,身下胶着着的肮脏,齐齐传入她的耳中。她不知道自己被那男人扇了多少个耳光,她只知道,当世界都清净了以后,她的身上已经青紫的不成样子了。
房外,那个男人的酒醒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烟。没多久,她家又来了些人,他所说出的那些粗鄙的语言让那帮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最后,她从那个男人的话语中听到了那个刻在心里的名字。
“魏杰,屋里那个小骚蹄子很不错。”
一滴泪从叶欢的眼角滑落,她的心终于死透了。
……
苏晓茴一直紧紧攥着蔚在的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冲上去一刀捅死那些流氓。
叶欢倒是比他们冷静了很多,这一切于她而言更像是别人的故事。
她微微转身,伸手蹭了蹭苏晓茴的眼角,笑道:“傻丫头,怎么哭了?”
苏晓茴的心里堵堵的,她抓住叶欢的手,说:“我们还要继续吗?”
叶欢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依旧淡淡的微笑,目光投向远方,落寞的声音像是从天空中传来一般。
“那天,我原本是想和他说一句话的,”叶欢顿了顿,眼中噙着泪,“我想告诉他,魏杰,我们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不需要声嘶力竭的控诉,不需要绵延不绝的泪水。一声叹息,足以让人纠结起仍在跳动的心。
☆、第十二章 走钢丝的人(八)
苏晓茴心头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欢则继续讲述着之后的故事。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几个星期之后我再见到他时,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同我解释,那天临时有应酬,所以失约了。可是,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根本骗不了我。然后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沉默了很久,结果,只换来他的一句打掉,我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他一定认为我怀的是他那个禽兽老大的孩子。我的心里滴着血,可是脸上还是要笑。我没再同他争执什么,顺他意的点头说好,看到他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我要离开他,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不再回头。”
叶欢调整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放下了,不过,现在看来,我竟然记得每一个细节。大概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般,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住了?不久之后,我告诉他,方教授有个和m国的合作项目,需要带一个助手,教授选定了我,马上就会出发。他点头,只问了我一句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妈妈总念叨着要他带我回去过年,你猜我怎么说的?”叶欢笑了笑,“我告诉他,归期未定,不用等我,过年的事今年大概是回不去了。我想,他大概只当我是去出差了吧。项目做完后我就留在了m国,彻底消失了,连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身在何处,直到现在。”
“那他就没有再去找你?”苏晓茴皱眉问她。
叶欢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他并没有来找我,”她努力将眼泪逼回泪腺,“前不久我查出自己得了运动神经细胞病,也就是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我依旧不甘心,我试着劝说自己可能他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始终无法自圆其说,如果他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没来找我呢?我的离开对于他来说到底是痛苦,还是解脱?”
苏晓茴与蔚在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的很,叶欢得的病无药可治,不久之后,她大脑和脊髓中的神经细胞会渐渐退化,她的肌肉会不断萎缩,变得无力,仿佛身体被慢慢冻住一样,最后,她会瘫痪,说话和吞咽的功能都会减退,最终会由于无法呼吸而走向死亡,它的发展迅速且无情,从症状开始算起,最多活不过五年。
可就是这样,她仍要在她还能动弹的时候回到那个辜负了她的男人身边,心心念念的想要讨一个说法,苏晓茴看着她美丽的面庞很想给她一个巴掌,将她狠狠抽醒,诚然,或许魏杰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当时没有说,现在就会愿意说了吗?她在他的心中始终算不上什么,或许连叶欢自己都明白得很,所以,才来威胁杜若水,要他想办法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
“叶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相比现实更加残忍,你要怎么办?”
苏晓茴始终都是于心不忍,她试图旁敲侧击的劝叶欢打消念头。
叶欢则是无力的笑:“还有什么能比现实更加残忍?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迫切的需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现在不行动,难道真要等到我只能转眼珠子的时候吗?”
苏晓茴败了,她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女人:“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就不再劝你了,但是,叶欢,无论事实是怎么样你都得坚强,别再因为躲他继续独在异乡了,回国来吧,我想你的父母一定也很想你。”
叶欢笑着,带了几分感激,重重的点着头。
苏晓茴叹气,她偏过头问蔚在:“原先不是说,要找到承载物才能知道魏杰的秘密吗?你现在有头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