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天上落下的豆大雨滴,他们二人毫无遮挡的奋力奔跑,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苏晓茴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
当他们两个气喘吁吁地找到杨婆婆时,这个老人正坐在玉门桥下的长椅上,有好心人正在劝她,可杨婆婆却始终不为所动。
苏晓茴蹲下,握住了老人的手。
杨婆婆的身体凉的吓人,眼睛却是睁着的,他们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好半天杨婆婆才转了转头。
忽然,老人抓住了蔚在的手,她叫了一个名字,苏晓茴没听清,只是察觉到她的手在不停颤抖,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死死的攥着一块小手绢不肯放手。
蔚在也蹲了下来,他柔声安慰老人。老人这才为之所动,愿意跟着他们离开。
他俩问好心的路人借了把伞,蔚在背起了杨婆婆,苏晓茴则在一旁为两人挡雨。
昏黄的灯光下,雨帘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蔚在的衣领因为身后的重量被越扯越底,借着灯光,苏晓茴隐约看见了蔚在锁骨上的那颗黑色的小痣,恍然间,她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似曾相识。
☆、第九章 飞越老人院(三)
玉门桥离蔚在家很近,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决定先把杨婆婆带回蔚在家,一切等明天再作打算。
上回没能进来,这回能够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苏晓茴觉得很有成就感。
顾不上打理自己,她问蔚在要了毛巾和衣服,把杨婆婆身上的那身换了下来。
等苏晓茴带着杨婆婆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蔚在已经备好了热热的姜汤,一人一碗。
苏晓茴不说二话的干掉一碗,然后就开始犯愁,她得想个招儿,怎么样才能让不听话的杨婆婆把这汤喝下去呢?
显然,在这件事上,蔚在比她熟练得多,又或许是因为累了,今天的杨婆婆比往日都更乖一点,没一会儿工夫,就被蔚在哄着喝下了大半碗。
在蔚在的搀扶下,杨婆婆起身进了房间,苏晓茴刚想跟上就被蔚在扔过来的一块干毛巾蒙住了脸。
“不想感冒就赶紧把头发擦干。”
那毛巾拍的苏晓茴脑袋直发晕,再加上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一个踉跄,差点被椅子绊倒。
“我......”
她气鼓鼓的将毛巾扯下来,蔚在那家伙恰巧从客房走出来,见她恶狠狠的瞪着他也没多问,只是说杨婆婆刚躺下,看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揉揉鼻子,语气不善:“能怎么办,回家呗。”
话没说完,她一个喷嚏特不客气的打了出来,空旷的客厅里全是她那大喷嚏的回声。
蔚在递给她一张纸巾,指了指墙上悬挂的石英钟,问她:“这个时间,你确定要自己回家?”
“那你说怎么办?”苏晓茴没好气道。
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在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还要多此一举的问旁人意见,他又不是去选总统,用得着打着民主的旗号让她支持他的意见么?
“你现在这么湿着也不是办法,我一会儿给你拿件衣服,你先去换了,今天晚上你先在我家凑合一宿,其他事情的明天再说。”
“行吧。”
蔚在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个难缠的家伙会因为不好意思在男生家过夜而闹些别扭,没成想,她居然答应了,而且还答应的这么痛快。
十六岁的蔚在哪里会知道,在同一个屋檐下睡上一觉这种事,对于十年后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还得说杜老头这人抠门的紧,出差的经费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个来用,害得他们好几次都不得不在一个房间里凑合,反正她不当他是男人,他也不当她是女人,一个房间两张床,该怎么睡就怎么睡呗,甚至,苏晓茴还认为,就算她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也只会把她当成个会走路的尸体。
没一会儿蔚在给她拿来了衣服,苏晓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拿着他的衣服去卫生间换了,走出来时才发现她身上这件和蔚在身上那件的款式挺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穿了情侣装。
她干咳两声,走到蔚在跟前,眼神乱飘着问他:“喂,我睡哪啊?”
蔚在正在另一个卫生间里洗漱,满脸的泡沫。听到她的话他没回,只是打开水龙头,低下头,捧着水往脸上泼,水与肌肤接触所发出的“兹兹”的响声让苏晓茴心里发麻。
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他取了毛巾把脸擦干:“你睡我床上。”
“没搞错吧你?”苏晓茴倒退两步,差点磕到墙壁。
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蔚在的笑意直达眼底:“我睡我爸妈的房间,他们这段时间出差。”
苏晓茴那叫一个悔:靠,她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又被他耍了!
很久以后,当苏晓茴以“镇定自若”来评价她那天的表现时,可蔚在却认为用“落荒而逃”形容才最是恰当不过。
没力气再与他斗智斗勇,苏晓茴早早睡了。
因为是睡在别人家,难免睡得轻了些。
半夜,一向雷打不醒的苏晓茴竟被吵醒了。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她抹黑走出房间,蔚在忙前忙后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她用手挡住光,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了?”
蔚在动作没停,继续忙活:“杨婆婆发烧了。”
苏晓茴皱皱眉头:“家里有药么?”
“刚才已经找了点给她吃了,不过她额头还是烫得很,或许加上物理降温会比较好。”
苏晓茴看了看他手中的毛巾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你一直没睡?”
“我年轻力壮的怕什么,”蔚在望向她,“别愣着,要不去睡觉,要不来帮忙。”
……
忙活了大半宿,两人都是筋疲力尽,但他们也没一个去睡的,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对年轻人来说的小病放在老人身上很有可能是导致大病的诱因。
他俩搬了两把椅子坐在杨婆婆床边,起初还有精神聊天,渐渐地,答话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
他们太累了。
等苏晓茴再醒来时她正站在在一个公园里,仔细回想了一番,苏晓茴不禁哀嚎道:“不是吧,又来?”
“什么又来?”
这声音……
她猛地扭头,看到的是一张茫然的脸:“蔚在,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死心继续追问,“你知道我是谁不?你知道你上一秒在干什么不?”
蔚在嫌弃的扯下她在他脸上捏来捏去的手,看怪物一样:“苏晓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刚才不是在我家里吗?”
完了完了。
苏晓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天是在逗她!她不知道自己又掉进了谁的梦里,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回她带了个拖油瓶一起掉了进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问:“蔚在,如果我说我们现在是在一个人的梦里,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
“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听着,不管你认为这件事多荒谬也好,还是认为自己在做梦也好,总之,你现在最好听我的,要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这儿!”苏晓茴打断了蔚在的话,顺带着编了个半真不假的瞎话威胁他。
蔚在歪歪脑袋,对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有被她的鬼话吓到:“好,我就当我在做梦。”
这么配合?
苏晓茴狐疑的打量着他,她试图找出证明这货绝对不是蔚在的证据,可惜,线索太少,这货和蔚在长得一摸一样,连她的问题都答得上来,说他不是蔚在她都不大相信。
可是她怎么又会无缘无故的进了别人的梦里呢?
让她想想,现实中的自己应该在蔚在的家,家里只有她,蔚在还有杨婆婆三个人,那么是这三人的梦境的可能性最大,她总不会被人千里迢迢的召唤到一个陌生人的梦里吧。
自己的话......不可能,因为她不可能梦到蔚在。要不就是蔚在?不可能,他那种人不可能轻易让人进到他的梦里。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杨婆婆了,也是,杨婆婆的病情决定了她无法将自己的话表达出来,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真的有什么话想说,催眠不失为一种方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自封的“催眠大师”还真算不上啥大师,每次都被动的要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始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的,最关键的是,怎么谁都能召唤她啊,如果有一天大家都来召唤她,她岂不是要累死么?
“苏晓茴……”
“别打扰我,我在思考。”
“你刚才说我们是在一个人的梦里,你有答案了么?”
“唔,如果没猜错,我认为是杨婆婆。”
“想要确定你的想法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蔚在指了指远处,“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我们不妨过去看看。”
那边人不少,朝着假山的方向走去,挤进人堆,苏晓茴与蔚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跪坐着的杨郁。
彼时,杨郁满脸是泪。
苏晓茴走上前安抚杨郁,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