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曾经爱过他,这也不算被伤害得太彻底,总好过换了陌生人。
她睡得很轻,一直在呢喃着,眉头蹙得特别紧,我抚平一次没一会儿她又蹙了起来,看得让人心疼。
我给她擦了很多次,直到那粘稠的痕迹终于没了,我才给她盖上被子,将门轻轻关上。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程薇上大学的妹妹,我知道她也许并不希望被亲人知道,但这个时候,她最在乎的人才能劝住她,让她不要做傻事,我尚且在欲海浮沉不知进退,又该说什么去劝诫她勇敢。
她妹妹很快赶过来,我和她说了几句话,嘱咐她什么都不要过问,只是陪她待几天,她答应了,脸上尽是焦虑,那一刻我不是不羡慕的,至少程薇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而我已经找不到落叶归根的地方了。
哪里都是我的栖身之所,可哪里都不算我的家。
我一直在程薇家待到了下午五点多,我买了点粥,和她妹妹一起喝了,我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有些发黄了,暗沉得似乎有一场暴风雨降至,程薇仍旧没有醒过来,满身酒气却也睡得渐渐沉了。
南城的冬天,有雪,但更多还是雨,不大,可冰冷至极,浇在皮肤上,似乎能寒到骨子里。
我打车回了别墅,苏姨不在,客厅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开,外面宽大的松柏将天空最后那点光亮都遮盖住了,我的手摸索到墙上,想要打开吊灯的开关,手却被暗处伸来的一股力量按住了,我吓得一叫,“啊!”
“去哪里了,一整天都不在,又见张墨渠了?沈蓆婳,你到底是爱我才留下,还是想守在我身边为别人通风报信害我丢了邵氏易主?”
邵伟文冰冷的声音像是魔鬼的呐喊一样,我被冷得打了几个寒颤,下意识要解释,他却不由分手死死揪住我的手腕,往前用力一拉,“我讨厌背叛!为什么还要让我为难,既然已经放弃了,就不要再想着回来!明知道我会动摇会犹豫,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我这样落魄!”
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将我抱起来,一边走一边扯着衣服,随手扔在地上,我回头去看,客厅楼梯上到处都是我们旖旎的衣物。
“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邵伟文你清醒点!”
他将我扔在床上时,我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惊得慌忙搂住他的脖子,没想到却将他也拉倒了下来,他覆在我身上,狠狠的吻下来,每一下都仿佛要抽走我的呼吸和血液一样。
撕心裂肺的巨痛传来,我猛地喊出声,我印象里他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可这一次我分明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就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喊我的名字!”
我咬着嘴唇,错愕的望着他。他却又用力掐了我腰一下,“沈蓆婳!我让你喊我的名字!”
他用力折磨着我,没错,就是折磨,像是要死亡前最后的笙歌,带着绝望和疯狂。
我忽然觉得脑子一沉,清晰的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刚才还不明显,现在因为汗水已经完全散发了出来,我抓着他的胳膊,用指甲重重的嵌进去,“邵伟文,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咬着牙,“沈蓆婳。”
他说完这句话,也终于停下了,满身的汗水黏在一起,我动了一下身子,他却将我压得更紧。
“别动,就这样,我很累。”
他有些无助的口吻,像个迷路的孩子,他这两天都有些奇怪,我早就发现了,可却不敢问,他也不会说,我感觉得到虽然他没有和我住在卧室,却经常在凌晨时分轻轻走进来,站在床边凝视着我,我朦胧着看过他眼底的纠结和复杂,可实在太困了,我又昏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天亮,仿佛深夜发生的事全都是一场错觉。
我们这样拥抱着交叠着,很久,他忽然埋首在我胸口闷闷的发出了声音。
“沈蓆婳,她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一份无法靠岸的执念
我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她”又是谁,拼命想要占有他的那颗心让我不敢去想,我此时此刻唯一要做的只是逃避。
我搂着他的身子,精壮结实的后背布满了汗水,湿粘的抹在掌心,我曲了曲手指,嘶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我自己。
“我不懂。”
他仍旧埋在我胸口,湿湿的呼吸特别粗重,“无妨,不懂也好,省得我还要向你解释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那种死前最后的狂欢,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是得到,去占有,最后释放的同时也将彻底失去。
我突然怕极了,我死死钳住他的腰,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的贴合着,他似乎感觉到了,微微抬起头,“蓆婳,我暂时不会回来了。”
我的胸口被一把巨重的斧头敲击了一下,我强颜欢笑,却早是鲜血淋漓。
“我理解。”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抚摸我,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无法取舍的犹豫。
“其实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坚持,你也不会跟我回来,再多等一些,等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好男人,而不是我,或许对你会更好。”
他的手顿住,停在我鼻子上,轻轻摩挲着,“你是一个好女人。”
我呵呵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像断了线从眼中挤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一只掌心,他微微动了动,更抱歉的吻下来。
“别哭,恨我就好,别糟蹋你自己。”
其实,邵伟文,我该怎么对你说呢。
我并不恨你,我已经恨过了一个人,我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包容,即使对我很不公平,如果我带着那么多恨,像复仇天使一样,我早拉着大批无辜的人在广场焚身同归于尽了。
关键我不是,相反我实在太过仁慈,别人会觉得我傻,都不懂得捍卫自己的东西。
可我也明白,你压根儿就不是我的,从来都没有片刻属于过我。
即使你占有着我,但你渴望的却并不是我这副身体,而是另一个你得不到的女人,
邵伟文,你竟然也有无法得到的。
这算不算你辜负了我的报应。
我宁愿上天将所有报应加在我身上,而不是对你,因为我们都曾过得很苦,我爱你,所以我愿替你承担一切。
“你父亲,是不是很不喜欢她。”
他抿着嘴唇,鼻尖还淌着一滴细汗。
“不是他,他自己对待感情,这一生很失败,他并不干涉我,而是我母亲不喜欢,很不喜欢,到了二者不能共存的地步。母亲说,她没有邵臣白母亲的美丽,那是一种让男人心甘情愿的美丽,而我爱的女人也是,她恨所有这样的女人,我不能不管我母亲的想法,这也是我当初懦弱的原因,可我没想到她也同样懦弱,不相信我,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他微微抬起头,那地汗恰好落在我眉间,条件发射让我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时就对上他深情的目光,我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对我。
“但我很诧异,为什么她会喜欢你,可能是你的单纯,你不知道你有时候多么让人怜悯,但蓆婳,怜悯不是爱情,我做不到。”
我深深的呼吸着,空气中有奢靡的暧昧的气息,还有他的味道。
我讨厌男人的汗味,尤其是抽烟的男人,他身上的汗液都是带着烟味的,会比不吸烟的男人更恶臭,但邵伟文不是,烟草的味道在他身上好闻极了,可能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愿意包容一切,在我眼里都成了弥足珍贵的优点,而他不爱我,不论我如何单纯干净,体贴温柔,他都不爱。
不爱就是不爱,这是最难的是非题,也没有答案。
“那你可以把我放在这里,你母亲来的时候,我会陪她,替你遮掩着,你告诉他,你会娶我,你在外面都是逢场作戏,即使你母亲又知道了你和她在一起,她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计较,毕竟连我都愿意包容的事,她更不会干预了。”
我满不在乎的笑着,以致于我真的就在想,难道我不在乎么,这是多么大的屈辱,可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屈辱中度过,大抵也是习惯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隐约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堪堪能将我和他脸照出大致的轮廓来,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愧怍和不解。
“为什么这样。”
我故作轻松的吐了吐舌头,“因为这里住得好吃得好,我当你的挡箭牌,在这里为你善后,帮你打发你母亲,还要扛着那些让我看了心里也有点不痛快的绯闻,你自然还要让我穿得好,满足我的物质需求啊,省得我出去打工赚钱了,这样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他微微愣怔,仍旧不语。
我装的累了,真的很累。
我垮下脸,拼命忍住那巨大的想哭的冲动,我告诫自己不许掉泪,再大的委屈都要咽下去,这都是你选择的路,爱情不是伟大就是卑微,他不需要我伟大,我就抱着自己那点卑微,好歹还能守在这里,纵然他再不留下,他偶尔也会回来,每天过得都有祈盼,睁开眼在想,是否今天就能见到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块石头能够抵御雨水不停的滴穿,这世上也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坚硬到面对数十年如一日的人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