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期彻底长了记性,大张着嘴,声音嘶哑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扑在简言左那个女同学的怀里哭的上接不接下气。
就算池乔期已经知错,简言左仍是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任她一路从体育场哭到医院。好脸色都不给一个。
池乔期被简言左的同学带着,怯生生的跟在他后面,看医生给他安排手术。
期间的空挡里,简言左给家里打了电话。
池乔期在一边听着,甚至都忘记啜泣。
她压根就不敢想象,一会儿四个大人都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或者,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甚至一怒之下把她送走?
这一刻,池乔期对天发誓,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绝对绝对会呆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做家庭作业,死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那天,池乔期最后的记忆,是简言左在临进手术室的门前,瞪着眼睛交代她的一句,“等会儿乔阿姨问起来,就说是我带你去的,听懂了没?”
之后,池乔期屡次回忆起这个并不美好的片段,总会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那一刻,简言左的脸,应该是充斥着警告跟严肃的,可是,每当她认真的去回忆,首先浮现在脑海的,总是简言左满含温情的眼神。
那般的包容。
那次手术,简言左的左眼角偏上,眉骨偏下的位置,缝了六针。
大人们的精力都放在了会不会留疤这个问题上,对待池乔期并不伶俐的谎话,竟然丝毫没有看穿。
面对她哭的满身是汗的可怜模样,也只以为是因为心疼她的简哥哥。
杜落微甚至还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了好长一段时间,直称简言左没事儿,就是碰破了块儿皮。
池乔期就这样,阴错阳差的躲过一劫。
却从此不敢再去看球。
如果非要说这次的事儿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池乔期自那一天起,有了个能治住她的人。
这一点,乔朵也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她非常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于是,在那时的池家,每当大人说什么话池乔期不听的时候,乔朵总会搬出简言左来。
“池乔期,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你还是做不到,我就请你简哥哥来亲自跟你说。”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
简言左眼角上的疤痕,也随着年月的增长,淡了许多。
池乔期对他的惧怕,也自然是减淡了很多。
但是,这仍然是池乔期的死穴。
从那一刻到现在,简言左一直知道。
他了解那时候的池乔期,就像了解另一个自己。
甚至,更甚。
而现在,以前那个会在他身旁撒娇耍赖的小女孩儿,明显的有了自己的坚持。
简言左依旧开着车,思绪却早已翻滚到沸腾。
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
可是谁又能理解,当得知原本预定的航班没有按照既定的时间到达的消息时,他几乎失控的情绪。
这是他在把她弄丢后的六年里,唯一一次离她最近的时刻。他找寻了她这么久,甚至不敢想,若是再次错失,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一别过,下一次再见面的时间,遥遥无期。甚至可能,这一辈子,就这样错过,永无交集。
他面对过太多的风浪起伏,但是却不敢去设想这万一的可能。
那是他唯一,还坚守着的希望。
他从夜晚等到白天,从上午等到下午。
忐忑不安的像他第一次去演讲、去比赛、去做每一件对于当时的他来讲都无比重要的事情。
或许,还要紧张的多。
怕司机错过接机,又不能太明显的亲自去机场蹲守,他思前想后,终于找了下棋的借口,去老爷子那边等。
他命令自己静下心来,全身心的倾注到棋盘上。排兵布阵,进退帷幄,眼见着这盘棋终于有能赢的机会。
手肘却在下一秒钟,硬生生的拐了地方。
只因为,冯妈在门口,轻轻的一句话,“先生,池小姐到了。”
他从四岁起跟随父亲下棋,十七岁起跟老爷子对弈至今,仍无胜局。
这盘棋,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有可能胜过老爷子的机会。
却被他生生的放过。
他迫不及待的要见她,半秒都不愿意多等。
于是,他步步紧退,眼见着老爷子步步紧逼。
在老爷子全面逼迫的重压下,生平第一次,他没觉得有分毫的压力。
反而,在输掉的那一刻,忍不住的,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
终于见到她。
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抿嘴,微笑。眨眼,不安。
他略略的低头,滑过她一袭素净的衣裙,听见她有些柔软的声音,“简先生好,我姓池,是Lean教授介绍来的。”
那一瞬间,他有些失望他们见面的地方不是在国外,否则,哪怕是在人流穿梭的街头,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给她一个拥抱,亦或,是一个亲吻。
可以亲昵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在她耳边叫她,“壳壳宝贝,好久不见。”
而不是,在刚刚那一刻,连想为她披个外套都要在思考再三之后放弃。
他们的见面,注定要在平静跟疏离中开始。
一句简单的简先生,已经足够让他冷静。
威逼利诱,也只能换来她之前只有在跟他闹别扭时才会叫他的称呼。
或许这六年。
他错过了她太多。
☆、5第四章·过去已去未来不来
简言左有些无奈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要去的地方已经错过去好远。
不动声色的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回去,用余光扫了一眼池乔期。幸好,她也不太在状态,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复。
眼眉低垂着,稍稍侧着脸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这是她一贯躲闪问题时下意识的姿势。
她的这些细微的反应,他一直都了如指掌,因为了解,也就更明白在这一刻,她的退缩。
或许,是他逼迫的太紧。
简言左轻咳一声,决定先给池乔期一些喘息的空间,“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如果觉得住的还算舒服,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房租从你的薪金里直接扣掉。如果觉得不太适应,你那边一找到合适的房子,我这边马上找人帮你搬家。”
骄傲如他,从幼时到现在,何曾对别人有过如此的妥协。
记得之前,简居闻跟杜落微还没有正式归返简氏家族以前,简家长辈曾经无数次奉简老爷子之命来传达过想接简言左回大宅的意思。
简居闻是简家长子,自小就对实验室充满了兴趣,开始简老爷子只觉得男孩子多点感兴趣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坏处,也就没有多加干涉。直到成人礼那天,简居闻公然违抗了老爷子的要送他去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安排,一意孤行的选择了麻省理工的自然科学学院。
一场翻天覆地的战争自然躲不过。自那以后,简居闻就算是正式跟简家脱离了,简老爷子不再过问简居闻分毫,也不再理会简居闻在任何时刻的探望。作为简家长者,他无疑有着作为长者的坚持。
而那时还年少的简居闻也自然有着不去妥协的原因,不管是否坚定,这场无声的战争的确持续了许久。
后来,简居闻遇到了杜落微。再后来,简言左就出生了。
其实简言左并不是简家第一个出生的孙辈,但是他是简家长子的儿子。
长孙这个名头在老爷子心里,尤其的不轻巧。
也就是自那时起,简居闻跟简老爷子的关系才算真正缓和,除了正常的通话来往以外,简老爷子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要把简言左接过到身边带的想法。
现在想想,简老爷子大概是怕简言左会子承父业,只跟科学研究亲近,而对商业运作无趣。简老爷子能承受一个儿子的抗争已经实属不易,若是孙辈中再出一个简居闻,老爷子估计能被活活气死。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简言左的性格里,开始慢慢的衍生出一小股的坚韧来,从第一次杜落微让他自己决定是否回大宅,他云淡风轻的说“不”开始,之后无论简老爷子那边使出什么力来拉拽他,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决定。
大概是跟简老爷子较量太久,他原本隐藏至深的一面渐渐的外露。从那时起,只要他认准一件事情,无论旁边的阻力有多么强,他仍会不做一点退让的抵达设定的地点。
哪怕是龙卷风刮过,周围的所有全都变成一堆碎屑,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定会发现,他依然坚守在原地。
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一秒。
因为他是简言左。
池乔期知道,他已经足够纵容她。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又或者,一直都是。
而她,也没必要拿着他的退让当做跟他抗争的筹码。
那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池乔期微微的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下来,“好。”
这份纵容,一直延续到在看见简言左为她的回国准备的晚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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