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朴存快哭了。
“你yìng了。”武东突然转头看着他,面色复杂。纪朴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嫌弃?痛苦?失望?委屈?难过?种种杂糅,难以形容。
你露出那种表情干嘛?我不能yìng吗,你以为老子想yìng啊,纪朴存委屈又难过,偏偏装着一副满不在乎很正常的表情说:“男人看A*片yìng了很正常。”
武东沉默着点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只有女人矫揉造作的呻*吟,窒息般的沉默弥漫开来。
就在纪朴存的小兄弟渐渐要软下去的时候,他无意间一扫,发现武东胯下撑起了小帐篷,他立马叫道:“你还不是yìng了!”就像突然找到了可以反击的理由,纪朴存劈里啪啦一点儿不留情,“你看你看,你自己不都yìng了吗,好意思那样看我!你自己还不是yìng了,我们有什么区别?你都yìng了,男人都一样,都说看A*片会yìng嘛,很正常,男人看A*片不会不yìng的嘛,只是时间的问题……”
武东脸很黑。
纪朴存还在说“你yìng了”“你还不是yìng了”“都yìng了”,叽叽喳喳的样子像一只傲娇的小麻雀。
武东的脸黑到极致过后反而慢慢变缓了,他突然猝不及防抓住纪朴存悄悄重新硬起来的小纪纪,纪朴存一下子僵硬了,他盯着他道:“你刚不是软下去了吗?”
“……”纪朴存眼神闪烁不说话,他才不会承认是刚刚看到武东的帐篷撑起来以后莫名腰眼一麻又站起来的,现在被武东一握,又胀大了一些。他满面通红:“你、你干嘛?”
武东揉了揉,纪朴存一张脸红得要冒气儿了。
“听说有些好兄弟会互相打*手*枪?”
纪朴存麻利儿往后退:“不、不要!”
武东抿唇:“你觉得我俩没那么好?”
纪朴存心里有鬼,不敢答应这个:“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说着站起来,姿势别扭,神情狼狈,“快洗澡吧,该睡了。”
武东没说什么,放过了他。
两个人这一晚各睡一边,心里都装满了少年愁。
早上,两个人都梦*遗了。
诡异的沉默又横亘在两人之间。
纪朴存欲哭无泪,尴尬得要死——他居然在别人的床上梦*遗了,旁边还睡着一个人。
武东先起来,他换好衣服后给纪朴存找了一身衣服,连内裤都准备了,他扔给他:“换吧。快点儿换,上学要迟到了。”
纪朴存看着那条内裤。
“新的。我没穿过。”
纪朴存抱着衣服一溜烟儿跑浴室了。
后来他才知道,武东的内裤都是一个样式,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武东穿了一天的情侣内裤。
年少的时候单纯,不懂爱,也不懂如何抓住爱,常患得常患失,都说“开始就预示着结束”,所以两个人都自欺欺人的用“好兄弟”来解释各自贴心又深情的对待。
他记得初三时候流行一种整人测试,测试题目是“你是否喜欢他”,邮件是叶昕虞扬发给他的,他怀着一种隐秘而忐忑的心情填下了武东的名字,十几道题回答完毕后,他等着结果,却等来一条提示:你的问题答案已经发回给发件人了哦,愚人节快乐!
纪朴存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一分钟后叶昕虞扬发给他一张邮件截图——是武东的答案。
那上面写的人是纪朴存。
叶昕虞扬说:早点儿在一起吧。
这一分钟,他经历了万念俱灰,心跳骤停,心花怒放,心跳急促,又酸又甜,七上八下种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呆呆看着聊天窗口反而不知道怎么回话。
再一分钟后,武东发来消息:愚人节快乐。
笑意一僵,脸上的光悉数黯淡。
所有充胀起来的情绪,“噗”地一下,慢慢焉下去。
原来是愚人节玩笑。
他回: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愚人节快乐!
武东看着他的回复表情明明灭灭。
叶昕虞扬给纪朴存发了邮件截图,可是并没有给武东发。当武东知道那是一个整人邮件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答案已经向叶昕虞扬发去了。
按叶昕虞扬和纪朴存的关系,她一定会告诉纪朴存。说什么?武东喜欢你?一个大男生在玩儿幼稚的心理测试,写的名字还是一个男生?
到时候两个人怎么办?纪朴存还能面对他吗?一封可笑的邮件,他竟然可笑的填了,还可笑的即将公之于众。
武东没有任何犹豫的先下手为强,直接给纪朴存发了“愚人节快乐”,不管手段是不是生硬,不管这句话看似多么苍白,总之,他不承认是真的,就不是真的。
哪曾想,纪朴存发回来的消息竟然是——我们想得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说,纪朴存也填了那封邮件,名字写的是他。
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和我一样欲盖弥彰?
可是是真的又能怎样呢,表白吗?两个人在一起吗?在一起多久?在一起之后又分开吗?如果是假的呢,最好的兄弟突然表白,对纪朴存来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兄弟。
武东叹息一声:算了吧。不管真假,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这一忍,就又忍了十多年。
十多年的经历,让他们从男孩渐渐茁壮成男人。纪朴存在书法的造诣上越来越好,武东渐渐把小提琴当做一个爱好。两个人好像都有了一个渐渐明晰的未来,一个醉心书法,一个商海沉浮,按着这个套路走,纪朴存应该会变成一代书法大师,武东会接手武家,两个人都有可能在某天结婚生子,生命就这样平静下去。
原本以为喜欢上男人只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年少困惑,这种感情会慢慢没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挣扎过、排斥过、惶恐过的纪朴存终于承认了,喜欢是真的,喜欢变成了爱也是真的,他无法逃脱,也是真的。
可是这条路,注定不能走。
他能走,武东也不能走。
他们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身份,最终变成最沉重的枷锁铐牢了他们。
叶昕虞扬回来那天他们都喝了很多酒,两个人勾肩搭背回家,夜色和灯光,一明一暗,一冷一暖,武东的表情隐藏在酒意和黑暗中,不辨悲喜。
“小虞扬回来了你很高兴?”
“嗯。”
“这七年你们保持着联系?”
“嗯。”
“她只联系了你一个人?”
“嗯。”
“除了我,她还能联系谁?”
如果一个男人成了一个女人最后的依靠,如果一个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她最后的依靠还能表情坦然讲出这样的话——
武东心疼得走不动路,他第一次觉得开口是需要力气的事。
“你和叶昕虞扬真的打算在一起?”
“……看吧,看她什么时候答应。”
心里的灯全部灭了,曾经最温暖的东西变成最尖锐的东西,在心里揉啊揉,揉啊揉,揉出一地血。
“恭喜。”
“恭喜什么?”纪朴存茫然看着他。
“恭喜你们要在一起了。”
纪朴存冲他一笑:“切,太早了,等我们在一起再恭喜好了。”
武东一个松手,纪朴存软趴趴倒地上。
“干什么啊……嗝……”纪朴存也没打算起来,他索性把胳膊儿腿伸直了,大咧咧躺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在一起呢……这么多年……”
又是一把碎玻璃渣子揉进心里,痛意一直窜到手中。
“你爱了她很多年?”
“嗯……”地上的人动了动,“爱他爱了好多好多年,好爱好爱啊……不知道该怎么办……结婚了怎么办,我还要去喝他的喜酒怎么办,他有孩子了怎么办,我怎么办啊?他结婚了我怎么办啊……”
武东不想听了,他觉得眼睛疼,伸出手去——“快起来。”
纪朴存拽住他,武东一使力,男人撞进他怀里,软绵绵站不稳,脑袋还搁在他肩膀上,浑身都是酒气。
武东一咬牙,抱住了他。
纪朴存反手抱住了他。
沉默半晌。
“你走不走啊?”纪朴存晕乎乎。
黑影罩下来,两个人的嘴唇叠在一起,武东的舌头伸了进去。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代表前路已死,后路迥异。
你后不后悔?
你会不会后悔?
你后悔了怎么办呢?
可是此刻,谁会后悔呢。
忍和不忍,到底哪一个的结局更残忍,谁知道呢?
由此,生命迎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用前三十年换,用后三十年换,把所有的快乐付诸这一个月,想想好像也愿意。
欢愉因承载明知的期限和可预知的痛苦而显得愈加欢愉。
他不讲。
他知道。
不可能。
没有出路。
没有未来。
因为他是武东。
他是纪朴存。
因为都是男人。
声名所累,俗世所缚。
如果一个人,我们只说“人”,独立的人与独立的人相爱,你爱他,确实产生了“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唯有自己刻骨知道的感情,他同时爱着你,互相获得肉体和精神上的快乐,互相理解彼此的痛苦和缺陷,互相感受两个人的幸福和陪伴。他们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光明正大的接受身边人的祝福,光明正大的牵手上街在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接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