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烈?”
她反应过来,压着舌尖,小心翼翼地说出他的名字。
“真没规矩,我辈不比你大,岁也比你大,谁教你的就叫名字的?”
下一秒,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听得她都快颤抖了,她知道陈烈是什么人,下意识地吐出话来,“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
“人住在哪里?”陈烈三更半夜的叫人吵醒,老卫家的卫小子到是能耐了,搞大人家小姑娘的肚子,还怕人家没钱用,叫他这个“世叔”送钱,亏得那卫小子能说得出口,老卫家的人可为了这事头疼,“要多少?”
说话可真简洁,住哪里,要多少,都至关重要的事。
听得景灿灿一噎。
“我不要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性子,她就跟被控制了一样,冲着手机这么吼——
把手机往床里一扔。
扔了又后悔,她又是急急地捡起来,通话已经掐断。
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跟别人生气,其实是气死自己,她居然做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
不要钱,她怎么活?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就把送上门的财神爷给“啪”了。
这画风也是醉了,当自己是三十八的景灿灿还作得起呢,那一作,别人都哄着她,抬着她,现在她没人哄,没人抬,还在这里作死跟装“清高”!
让她现在打电话过去,又有些不甘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好半天才纠结着下定决心给陈烈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两万,要现金。
她不能用卡,出院回家之前,她已经把所有都取了出来,怕有心人查她的银行信息,也亏得她想得仔细,手头的张数越来越少,她越来越没有底气,生怕到时付不出月嫂钱,一分钱逼死一个好汉,她上辈子是经历过,可到底富贵的日子多,早就把十八岁之前的窘迫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等短信发出去后,她还再了条,把自己的地址都发过去。
脸皮薄了没用,她得厚脸皮,再说了,那是卫殊叫他过来的,以后卫殊肯定会跟他把钱两清,她稍想了下就心安理得了,见到月嫂抱着儿子过来要吃奶,她的心情也好些,抱儿子的姿势还算得过去。
还是疼。
这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吃过大力丸,吸起来咋就这么疼?她皱着眉头,觉得喂奶真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偏儿子就喝这个,她又没有多余的钱来买奶粉——总不能买价廉物不美的大头娃娃奶粉吧。
晚上六点多,隔壁高姑娘还没有下班,月嫂在做晚饭。
门铃响了。
景灿灿在坐月子,开门的自然是月嫂。
“找哪位?”
月嫂刚问出口,就觉得问得不好,心里刹时就转过好几种想法,难道是孩子他爸来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十几岁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存稿箱,我最近从这文里才晓得有存稿这回事
☆、005
陈烈一下子就看穿面前中年女人眼里闪过的想法,到不为自己辩解,淡定地指向门探出脑袋来的小姑娘,呃,不应该再叫做小姑娘,任何生过儿子的女性,级别都会往上升,谁也不会在意年龄这回事——
“我找她。”
月嫂没拦。
后退一步,“灿灿我楼下买点菜。”
退得漂漂亮亮,不打扰一点点。
景灿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保持着三十八岁时的好习惯,出门总得光鲜亮丽,可从如今十八岁的产妇身上她着实找不出能让她光鲜亮丽的东西来,感觉比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是三十岁。
她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不露出一丝肌肤,儿子睡着没醒,实在是个省心的儿子,一天到晚基本上不哭,要哭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哄,“陈叔叔——”她听过卫殊是这么喊他的,就现学现用了起来。
陈烈打量着这房子,老旧,就能概括这房子的惟一特点,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她的房间尤其小,是扑了两张床,一张是正经床,一张是沙发床,中间的过道仅仅能容人侧身过去,他没往房间里走,眼神里没有别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欣喜,不冷漠。
“这两万钱是给你的,卫殊叫我给你。”他没把钱递到她手里,直接扔到她身边,“你让他在外面好好学习,别打扰他。”
完全是污辱的举动,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却用行动表现出他的不屑一顾,甚至同她再多说两句话的意思都没有,将钱一丢,就走出门,跟他来的时候一样坚决,却把景灿灿差点吓坏了。
吓坏了,完全是因为上辈子。
上辈子她差点被陈烈弄得身败名裂,都记着呢,所以听到陈烈的声音不淡定,看到陈烈的人更不淡定,看到他把钱就施舍似地就扔在自己床里,她更是差点暴跳如雷——可她没跳起来,头一个是身体不允许,第二个她也跳不起来。
她没办法想象自己衣衫不整地跳起来冲陈烈过去,将面子跟里子都要回来,只能是恨恨地看着他走,无力地躺在床里,用来污辱她的钱,她做不来清高的架势,还是只能拿来用,这便是现实,不想用不行。
她现在就是缺钱。
带儿子、生活都得要钱。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儿,她干不出来,只好是厚着脸皮接受钱,还得一句一句的告诉自己,这都是卫殊叫他送过来的,是她的卫殊,十八岁的卫殊,确实是她的,还是她一个人的——
想想又是眼角发酸,可她不能哭,月子期间哭了不好,月嫂说的会有后遗症,她一向爱惜自己,哪里舍得叫自己有什么破后遗症,硬是把眼泪死死地憋了回去,胸前又疼,儿子还睡着,刚喝饱的。
睡衣就挂在她身上,薄薄的布料贴在她身体上,疼胀的部位正好抵着布料,有些刺刺的难受,她哪里有受过这样的罪,想想儿子想想她自己,真觉得日子有些无望。
带儿子真是件困难的事。
她开始还觉得儿子夜里不怎么哭是好带,月子里有月嫂帮忙带,她还没有真正清醒的知道怎么样带一个婴儿,等出了月子,最主要是她舍不得再花钱,要是搁以前,花点钱就能得痛快的事,她怎么都会干的,可如今她得为钱斤斤计较。
这次卫殊叫人送来两万块钱,下次呢,指不定就没有了,她不敢花的太多,而且就现在她这样子也不能上班,只能在家里耗着,她都打听过了,幼儿园接受月份最小的孩子都得十八个月,想想她的儿子,才一个月多,搁哪里,哪里都不收。
人家还怕她把孩子一丢,人就跑了,到是嘴上没明说,好歹上辈子景灿灿见识的人多了去,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她现在真没想把儿子给扔了,上辈子不管她亲妈秦芳卖她儿子,还是怎么的,总归是她被动受着,压根儿就没想办法——
从幼儿园走出来,她抱儿子的双臂都快酸死了,站在路边,想等公交车,才没站一会儿,她就觉得双腿发软,出来就跑了两家幼儿园,现在不过是想回家,偏儿子要哭了。
她还是有点迟钝,呆呆地看着儿子,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可她儿子,没得到她的反应,就哭了起来。
哭的声儿不重,就是一抽一抽的,把她吓得更没主意,眼看着别人都看她,她还怕难为情,抱着儿子就想要走,偏腿是软的,力气都是少得可怜,就是抱着儿子的双臂,也快要酸软得跟棉花一样。
儿子越听越大声。
她越来越慌。
慌不择路的跑。
儿子还在哭,她都不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她乱跑的。
还有个公厕,尽管味道不太好,她还是将就地走了进去。
一手抱儿子,一手从大包里掏纸巾,出来时她觉得这个动作最最简单不过,真做起来拿几张纸巾拿得她满头大汗,好歹是抽了几大张出来,将洗手台的水渍给擦干,才放下儿子,——儿子脸上可没有泪水,被她放下来,还蹬了蹬了双腿儿,也不哭了,刚才那哭闹的声音就跟催命似的,现在一点声儿都没有,眼珠子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她皱着脸,瞅着这个小家伙,将他的腿儿拨开,探近脑袋看看他的纸尿片,没湿,那是饿了?月嫂阿姨说了,孩子哭,大都是这两个原因,她想想也是这原因,大马路上叫她喂孩子,她真没那豁得出去,厕所味道浓一点归浓一点,好歹不是众目睽睽之下。
按着月嫂阿姨的吩咐,她穿着十分宽松,也方便喂奶。
果然,她儿子一吸奶,就乖了许多。
可她脸皱得更紧,那是疼的,上辈子,她儿子没喝过她一口奶,现在到是喝上了,疼的是她,出门时本来换了漂亮的内衣,一换才发现那内衣根本没法穿,到是能叫胸又挺好看,偏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她舒服。
儿子胃口挺好,吸完一边还要吸另一边,弄得她两边都疼,胸口就觉得直抽抽,抽抽的叫她想直接给儿子断了奶,偏奶粉更贵,她哪里负担得起,还不如自己顶上,好歹省些钱,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是又疼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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