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被査慎看在眼里,顿时冷哼了一声。
“祖父!你别总板着脸,这样很吓人的,要不您老笑一个好不好?”钱多多一本正经地说道。
査瑜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急忙转身掩饰。
査慎黑着脸斥责:“没家教!懂敬称吗?”
钱多多垂眸黯然道:“祖父教训的是!我自幼父母双亡,既没有母亲捧在掌心呵护备至,又没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大儒言传身教淳淳善诱,我是没有什么家教,也不懂什么敬称。”
“祖父……”査瑜不满地瞥了査慎一眼。
査慎看到钱多多低着头,双手拼命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再接触到儿子责难的目光,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钱多多忽然抬起了头,笑得一脸灿烂,哪里有半点眼泪?
“不过,以后有祖父耳提面授,又有澹远在我身边提醒,我一定会慢慢补回来的,祖父莫急!”
査慎一口气堵在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这个女子她她她……哼!自己就不该对她心存仁慈!如此牙尖嘴利,怎会被他一语刺激到伤心落泪?哼!还莫急?听听这话说的,分明是想气死他!
再看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不来劝自己这个祖父,却忙着安慰那个妖女!真真是要气死他!査慎立时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
“啊呀!祖父怎么呛着了?澹远,快帮祖父拍着后背,我去倒水泡茶。”
这辆马车本就是为査慎一个人专用而准备的,车角搁着小炭炉、上面放着一小壶热水,另外一角堆放了大量古书籍,钱多多扫了一眼,发现多是关于赋税和京城风土人情方面的。难得的是,车中放了一个矮木桌,旁边有食盒和茶具。
倒是准备的十分齐全,査慎腿上还盖着一条披风,钱多多细心,早就从范氏那打听到査慎素来有腿疾,想来是当年跟着其父落下的病根。
这只是行李中的小部分,其他的诸如金银细软之类都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毕竟是冬季又远赴京城,带的东西自然是一年四季的都备着,足足装了两辆马车。
不像钱多多一行,三年来一贯轻装简行。
钱多多没找到茶叶,倒了杯清水先拿给澹远服侍査慎喝下,止住了呛咳,钱多多又唤下人取来菊花茶,亲自动手为二人泡茶。
要说起这菊花茶,她可是特意费了一番功夫。上次从泉州赶赴海宁,半路特意转道杭州命人收集的新鲜菊花,置蒸笼内蒸后取出放竹帘上暴晒,不能翻动,晒三日后才可翻一次,晒六七日后堆起返润两日,再晒两日,花心完全变硬即为全干,便是钱多多手中此成品。
当然,玄武从若兰那拿来的还有枸杞、金银花、山楂片和糖块。
274.第274章 此‘权’也。
“这茶……很特别!”査瑜评论。
“甜的?”査慎诧异。
“不对呀!我这杯是苦的!”
二人交换了茶碗,各自品尝了之后,对视一眼同感不解,分明是钱多多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泡的茶,而且出自同一壶,怎么会喝出一苦一甜两种味道?
“多多?这是何故?还有,这茶中的枸杞我认得,金银花也认得,至于这一个细细长长的又是什么?”査瑜疑惑地盯着茶碗中那片菊花瓣,不解的问。这不能怪査瑜被难倒,实在是以花为茶此时还未盛行,他自然不知。
査慎却道:“是菊花!”
果然,钱多多打开壶盖,壶中水面上正漂浮着三朵舒展开来的菊花,嫩黄的花瓣恰和茶碗中的一般无二,还有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
钱多多适时拍马屁道:“祖父果然好眼力!正是菊花!当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何等的潇洒惬意!我就想到了用菊花入茶。其实和时下文人墨客惯用的以兰花或梅花点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菊花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风清热之功效,更可降火,有宁神静思的效用。北方天气干燥,正适合祖父饮用,但此茶不宜长期连续饮用,脾胃虚寒者最好少喝,容易引起胃部不适,不过偶尔喝一次倒也无妨。何况此茶对祖父的腿疾有益无害。”
兰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称,古人常用以点茶。制法是用淡盐水浸泡,期间不断换水,三四天后,把兰花取出漂洗干净,在泡茶时添加少许,其香韵致高远,饮后唇齿留香。玫瑰的制法则简单些,把生石灰研碎,铺放在瓦坛底,上面铺两层竹纸,把玫瑰鲜花铺放在纸上,将瓦坛的口子密闭封好。等到鲜花的水汽都被石灰吸附干净,再将玫瑰花干取出,另存他处,泡茶时用以点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金秋时节,在菊花含苞待放之际,用烧化的蜡将花苞封起来,不使其绽放。待花季将过之际,把菊花苞摘下来,再用沸水把花苞上的蜡泡化。用这种未能开放的菊花苞点茶,馨香酷烈,馥郁持久,为不可多得的奇品。冬日里,摘下半开的梅花,整朵置于容器中,用相同比例的盐末洒在花朵上,不能用手碰触。用厚纸将容器密封好,存放在阴凉干爽处。来年时,将已被盐渍干的梅花取出,改用蜜糖浸泡,烹茶时加上一两朵,芳香异常。
钱多多纯以菊花入茶,却并不常见。这当然是因为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见识的缘故。只不过这一点却是不能对二人明说的。
钱多多瞥了査慎盖在披风下的双腿一眼,重新为二人添上菊花茶,自己却半蹲半跪在査慎面前,纤纤十指开始为他按摩起双腿来。
“你做什么?”査慎吓得差点跳起来。
钱多多无奈叹道:“祖父,我是你孙媳能干什么?不过是想略尽孝心为您按摩腿部,也好让血液循环,减少祖父的疼痛之感。行行行,您老别又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之类的,我不爱听!再说了,此‘权’也!”
査慎被她一顿抢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黑,连变数变。偏偏査瑜看自己祖父吃瘪还在一旁闷笑,把査慎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敢乱动。有人为自己捶腿按摩自然是种享受,可这个人若换成他没好感的妖女那就另当别论。
钱多多又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欧阳公不也曾被这‘瓜田李下之嫌’逼得被贬官,很长时间郁结于心吗?可见捕风捉影之事害人不浅。”
査慎瞪她一眼:“你倒知道的不少!”
钱多多说的是“盗甥”事件,是诬陷欧阳修与外甥女通奸。欧阳修妹妹嫁张氏不久便守寡,张氏前妻遗一女,欧阳修可怜她们,将她们接到家里抚养。其外甥女长大成人后,嫁与欧阳氏远房侄子欧阳晟,但她不守妇道,与家仆私通,被人告发。后受人利用,屈打成招,竟然说欧阳修和她有****,还欺占了她娘家的财产——有人事先用张氏的家财购买田地,落在欧阳修名下。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斗争,目的就是置欧阳修于死地。
可是,“盗甥”绯闻被小人四处传播,如影随形,历时长久,欧阳修心情岂能不受影响。之后,那些小人又编造出“私从子妇”的绯闻,说欧阳修与儿媳****。经历两次绯闻的打击后,欧阳修心灰意冷,淡薄仕途。次年郁郁而终。
“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想必就是‘采菊东篱下’吧!”
査瑜忙问:“为何?”
钱多多道:“你想啊,叔父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将晚年居处取名‘篱园’,足见叔父厌倦仕途、寄情山林之愿。”
査瑜惊讶道:“我从未与你提及叔父,你如何得知?”
这有什么?有关査氏一族的资料,暗香那足足放了厚厚一摞,钱多多尤其对这位査家族长査慎上心,査升乃其最骄傲的一子,査瑜乃其最看好的孙儿,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钱多多白他一眼,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知道很多呢!”
査瑜挑眉道:“说来听听!”
钱多多缓缓道:“叔父是康熙二十七年考取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康熙帝选儒臣侍值以备顾问,叔父经荐入直南书房多年,办事谨慎勤敏,备受器重!”
“还有呢?”
“叔父的书法秀逸,得董其昌神韵,小楷尤为精妙。曾被皇上称赞:他人书皆有俗气,惟查升乃脱俗耳。用工日久,自尔不同。”
“还有呢?”
“叔父品行高洁,待人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四方求书法者很多,听府里下人说,他经常在晚上燃烛挥毫。”
钱多多语气一顿,査瑜又是一句:“还有吗?”
“我可不像你那般博闻强记。只知道叔父‘厌仕而不弃,学陶而不隐’虽有陶渊明超脱平淡的处世情怀和认真率性的生活态度,却不能免俗地忧国忧民、脱不去这一身官服。所以我才说‘采菊东篱下’是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呀!”
钱多多侃侃而谈,査瑜啧啧称奇。
闻言,査慎这才朝钱多多多看了两眼。査升作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儿子,如今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论,他的心里可谓五味参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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