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没人的空挡,她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笑得太久太频繁,脸部肌肉都僵硬了。
段西安怕她站累了,很贴心地叫她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休息。
这时宗以文捧着酒杯过来,段西安但笑不语,待他走近了,很亲昵地和他君子一抱,分开后,段西安道:“你女伴呢?”
宗以文脸上的笑立刻退了,用目光将段西安上上下下扫射一通。敢情这小子脱单就可劲儿炫耀,炫耀了还不够,还戳单身狗的痛处。
“不都和你说了分手了么。是兄弟就别问这个。”宗以文仰头灌下小半杯干红。
段西安轻笑一声,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我问的是女伴,又不是女朋友。你分手了心灵就这么脆弱了?以前你们也没少分啊,也没见你这么敏感。”
宗以文被噎了一下,都想把手里的空酒杯砸他脸上去:“……我没女伴。”
段西安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酒:“没女伴就不晓得带前女友过来?情商低。”
说得好像你情商多高似的。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总哭诉被女朋友冷落了。
宗以文一边腹诽一边瞪他:“罗伊娜不会来这种场合,她嫌没意思。”
段西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又抿唇笑着指着不远处一抹倩影道:“咦,那那位是谁?”
宗以文回头一看,脸立马黑了。
那穿得花枝招展,被一团男人围着的可不就是他口里不会来这种场合的罗伊娜么。
宗以文二话没说,沉着步伐就走了过去。
段西安笑着站一边看好戏,视线忽地被一抹黑影挡住,定睛一看,是沈孙义。
沈孙义道:“和我去透透气?”
段西安垂下视线,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自己的倒影,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结,再抬头看他,应道:“走。”
他们穿过大堂,上楼梯,最后在酒楼的天台停下。
夜里风盛,段西安只穿了一件衬衣,外套一件西装,在冷风中略显单薄。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双手插兜,肩膀舒展,站立得像一颗松。
沈孙义走在前头,停下脚步后回头看了一眼,被段西安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震了一下,旋即移开视线,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支。
他自在地抽着烟,一言不发。双手搭在铁栏杆上,对着烟嘴吸了一口,眼睛边惬意地眯着,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的灯火。
段西安也保持沉默,侧头望向夜景。风正好吹过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半晌,沈孙义将还剩下一半的烟摁灭,火星已经完全消失,可他碾压烟头的动作还在继续。一下比一下用劲,仿佛那烟头与他有仇。
他道:“你只不过是捡了便宜。”
段西安笑着:“你也不过是走了好运。”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沈孙义说的自然是姚东京和段西安的事,而段西安说的则是沈孙义将酒店丑闻压下之事。
“东京是非常慢热的人。”沈孙义将手里扭曲了的烟头抛下天台,“我错就错在出现在太早的时间。”
如果不是他磨尽了姚东京的耐性,段西安也不可能有手到擒来的机会。
段西安叹息一声,道:“你或许说的有道理——上天厚待我。我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他顿了顿,收起遐思的神情,看向沈孙义的眼神冷淡又锋利:“不过就算我至今不曾出现,你也不可能和她走到一起。你们太不一样了。”
沈孙义低低地哼笑一声:“哦?哪里不一样?”
段西安笑而不语。片刻,他才凉凉地说道:“你的家庭是不完整的,你的童年是有阴影的,你的生活是灰颜色的,你的人格也是有问题的。东京这样的女孩子,和你太不相配。她想要的美满和幸福,只有我能给。”
“你调查我?”沈孙义蹙眉抬高声音。
段西安耸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从天台下来后,段西安贯入大堂正中央的人群之中,搜寻姚东京的身影。
而沈孙义则留在二楼。方才酒喝得多了,虽然脑袋被天台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但人却变得没精神了。
他决定找间包厢休息一下。
二楼尽头靠窗的位置,有间亮着灯的包厢离他最近,他拖着重重的步子,推开门,却没有进去。
包厢内的大圆桌上趴着个人。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姚东京趴着睡了半个小时,睡得不舒服,因此即使沈孙义极力压下关门的响声,还是将她从睡梦里惊醒。
他回身的时候,姚东京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样激烈得仿佛是吓坏了的动作,令沈孙义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可他却依旧慢悠悠地朝她走近。
姚东京不离不逃,只是瞳孔紧缩,紧紧盯着沈孙义,神情十分警惕。最后沈孙义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停下,直到这一刻,他依旧对她保持良好的风度。
“怎么不下去?”他问。
姚东京垂目绕过他:“现在就下去。”
沈孙义却拦住了她。
姚东京微微蹙眉,顺着眼前赫然横亘着的胳膊向上看去,正好对上沈孙义似笑非笑的神情。
“和我说会儿话,好吗?”
姚东京自在心里思量,几秒后,自发地朝后退了两步,重新拉开与沈孙义的距离。
沈孙义心细如发,怎么能观察不到她这样的小动作?若在从前,他定会容忍她如此冷淡的举动,可今时今日,他突发奇想:倘若他能够撞破那道安全栏,事情又会怎么样?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他便随着姚东京的步伐紧跟上去,直到将她压制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暖气酒意,柔光佳人。
沈孙义扬唇浅浅,双眼皮微微阖上,呈现极陶醉、极放松的姿态。
可姚东京难受极了。
他身上的酒气、烟味,甚至是古龙香水味儿,都令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双手,手心朝他,做出了一个推拒的动作。
哪想到沈孙义浑不在意,倒是照着她的样子,也伸出双手,手心冲她,贴了上去。然后将他的指穿过她的指缝,轻轻下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太恶心了!
姚东京没法克制自己的表情依旧维持平静,她拼命挣了挣,沈孙义却回握得更紧。
“放开!”姚东京皱眉瞪他,努力将怒斥的声音压到最低。
沈孙义神色淡淡,像只木偶。他用黏腻的目光望着她,扯了扯嘴角道:“你太狠心。对我也太不公平。”
不给她回应的机会,他在刹那间低下头去,想触碰她的唇。幸好她机敏,猛地侧头躲开,沈孙义的唇便来势汹汹地压在了她的下颌骨上。
他没强硬地板正她扭开的脸,而是闷闷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颤抖通过接触的肌肤传递给她,她立时起了一脸鸡皮疙瘩。
他边笑边张唇,伸出舌头,用舌尖舔了舔她的下颌角,将她那一片突兀的线条含在唇瓣之间。
姚东京恶心得想爆粗口,无奈沈孙义的力气太大,两手就将她控制住了。她又不敢侧头,害怕一侧头就刚好将自己的唇送到他面前。
于是她只好纹丝不动,俊秀的眉已然皱出一座小山来。她紧紧咬牙齿,恨恨的样子。这时候,她的耳边传来沈孙义低哑且带着隐忍的怒气的嗓音。
“我太恨你了。这么恨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
他咬了咬牙,奋力将怒意压迫下去:“你太好强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强的女人!女人不应该好强!女人天生就是柔弱的。你就不能像真正的女人那样,乖乖地躲在男人身后,乖乖地躲在我身后?”
姚东京深吸口气,她依旧侧着脸,因此只能看见墙壁的角落。她道:“人各有志。”
她在心里嘲笑沈孙义。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求而不得,不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反倒责怪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之时,这个男人也已经不是“真正的男人”了。
真正的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感,不会限制女人的志向与喜好。纵容同时也可掌控。
沈孙义笑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喷在姚东京的脖颈上。他探脸去寻她的眼睛:“这时候还嘴硬?你就不怕我就地上了你?”
姚东京浑身一震,难以相信地瞪着沈孙义。
他的眼睛闪着光,嘴角扬着,却是认真的表情。
他说的是真的!
姚东京心里直打鼓,可又无可奈何。那一瞬间,她孤立无援,又恨又怕又怒,却连放声大喊都不敢。
沈孙义用气声在笑,一点一点凑近她的脸颊。霎时间,姚东京就觉得眼前覆盖一层巨大的阴影,而那阴影又在下一刻猛地冲她耳后撞去。
嘭地一声,沈孙义的额头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
姚东京睁眼去看,眼前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人,挥着拳头,咬牙切齿,怒火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