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醒了?你今晚要住在这里,还是回去?”
君临的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君晓棠。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但马上就不是了,君和把房子留给了蒋梦。
君晓棠尖锐道:“爸爸还在呢,这里还是我的家!”
“周姨,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君临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孕妇,何况她俩从小就水火不容,她要是管多了,只会刺激君晓棠。
君和跟季昀一样,也是半夜走的,走的时候没遭什么罪。
君临一夜未睡,次日早上七点才喝了一杯牛奶,躺下小憩了片刻,就被电话惊醒了。
“伯父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吧?”
君临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没来由地觉得安定:“还好。”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话刚出口,叶岑便觉得这话反倒显得太生分,果然君临答道:“我还应付得来。什么时候方便?我来取一下东西。”
叶岑捏紧了手中的丝绒盒:“五点行吗?五点我过来接你。”他知道这段时间君临有许多事要处理,接手公司千头万绪,搬回君家大宅确实方便很多。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
“那好,我在家等你。”
电话挂断,叶岑最后说出的五个字还在君临耳边余音缭绕,他用温和沉静的声音坚定地对她说在家等她,仿佛一字字敲打在心,叫她心中蓦然一动,又轻飘飘没个落处。
一句话,便能让她百转千回。
叶岑一整天处理公事都心不在焉,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太过于漫长。四点多的时候,他开车去了网上搜到的一家精品花店,把所有的朱丽叶玫瑰都买下来,摆满了整个后备箱,卖花的小妹以为叶岑要向女朋友求婚,又送了几支雪山玫瑰,说是婚礼上常用的花,会带来好运。
回到家,叶岑干脆把开放式厨房里的水槽蓄上水,把玫瑰都养在里面。原本整个水槽的形状像是一条蜿蜒的溪流,设计师的独具匠心是为了家里开party的时候在水槽里摆满冰,用来冰镇饮料或水果海鲜。衬着黑色镜面的大理石台,水槽变成了开满鲜花的山谷。但茶色的花瓣混合着金红,颜色过渡犹如古典油画。叶岑端详片刻,才满意走进卧室里的衣帽间,取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马球衫,还有一起买的米白色休闲裤换上。再然后他便一直坐在沙发上留心听着外头电梯的动静。
终于,五点过一刻的时候,门铃响了。
时已入秋,君临穿着五分泡泡袖的卡其色风衣,整个春夏留长的头发原本烫成了蓬松的长波浪,此刻却因为无心打理变成了微卷的直发。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墨色中漾出水润,微冷的目光里,偏又带着三分柔。
叶岑自然地接过外套。君临熟练地换上龙猫拖鞋。就像往日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好像只要她踏进这扇门,先前的离开便不曾有过,一切恢复如常。
“你坐下,我们谈谈。”叶岑怕她一来就收拾东西要走。
“好。”
君临里面穿的是跟外套一样牌子的薄款羊毛连衣裙,高腰线的设计显得她年轻有精神,但仔细观察,她的气色不算好,眼窝下一片淡青色的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消沉。叶岑的目光循着她领口露出的嶙峋锁骨,心底慢慢生出怜意,电热水壶突然唱起来歌,他泡了杯乌龙茶放到君临面前。
“伯父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大后天火化,入土要等到冬至。”一顿,君临轻声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太难过,因为说到底我虽然很崇拜他、敬仰他,但并没有真正把他当做父亲来爱过。”
“我明白。”
“爸的打算你早就知道了?”
“是,那天去医院看他,他对我说打算把公司留给你,我当时,也很惊讶。”君和对叶岑说过:“你一定觉得很奇怪。老实说,我真的很希望晓棠能继承我的事业,但她根本志不在此。我甚至认为,她嫁给林志荣,一部分原因是觉得林志荣将来能接我的班。选择君临是我再三权衡利弊的结果。”
“我想爸爸对一切都深思熟虑过。”
张家人以为君和对蒋梦吝啬,其实不然。蒋梦的性格太过于柔弱,缺乏主见,如果留给她太多财富,可能反而是负担,但是留给君临就不同了,君临有就少不了蒋梦的。同样,如果把房子留给君晓棠,那蒋梦必然会被扫地出门,但是反之,晓棠随时可以回到君家。
“嗯,伯父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其实这几年君临虽然漂泊在外,但她的学业,工作能力,君和都了解一清二楚。甚至君和让君临看林志荣的资料,也是在考察她的能力。
“可是我从未想到要当一个企业家。”
叶岑笑道:“其实也不难,你看我就知道了。”他自信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里却是脉脉温情,“洪斌常年担任你爸公司的法律顾问,我跟他接触过,他跟伯父交情非同寻常,对公司的现状也非常了解,是伯父安排好帮你的人。”
道理就跟皇帝托孤一样,洪斌就是君和选定的辅政大臣。
“嗯。”
然后是长时间尴尬的沉默。君临就觉得空气流动好似停滞了一般,就在她想要立起的一瞬间,手被叶岑按在了沙发上,纤弱的肩膀被他的另一只手按住。
“别走。”
他单膝跪地,神色间不见卑微,只有诚挚。
“对不起,我不该把在商场上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君临把叶岑拉起来,不说话。然后侧身绕过他就往房间里走,却被叶岑一把拉住,扣在怀中,他将头埋在她的后颈,闷闷地道:“不让你走。”
怀里的人侧面看去有种单薄凌厉的美,纤纤细骨似水柔情,笑起来春日般朗朗霁霁,仿佛多少爱恨都抵不过一身傲气,无论吃过多少苦,涉过冰雪就能轻易释怀。这样的女子懂得欣赏的男人不多,爱上了却能要人命。
叶岑低身道:“为了爱人放弃所有固然是爱,但为了所爱的人去征服一切才是我爱你的方式。”
君临微微一笑:“确实是你的方式。”
叶岑苦笑道:“对不起。左桐为你付出了生命,无论我给你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我怕。”
“所以你才想让我以为你为了我不惜失去一切?”
“对不起,想要你的欲望太强烈,是我卑鄙,我想要赢过他,却只有输得更多。”
君临缓缓转身,只是叶岑的眼睛:“你不需要这样。”她微笑着接着说,“不要在我面前伪装。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剩下的由我来判断。不要怕给我的太少,是多是少,都由我来判断。”
叶岑伸手抚上君临的脸颊,微笑道:“知道了,我不会再想着征服你,不会再害怕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因为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俘虏,任何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任何伪装在你面前都是徒劳。
君临灿烂一笑:“谢谢。我明白这对你来说有多难。”
本质上他们都一样,一直清醒理智地拼尽全力用头脑在生存,几乎已经忘记如何跟随自己的心。就像她当年面对左桐一样,理智告诉她这一步不能跨过去,所以那一季的灿烂永远盛开在了无法达到的彼岸。
如果今天叶岑面度她表现出的是霸道、冷漠,高傲中的任何一种面貌,她都可以挣脱,但偏偏他是温柔的、坚定的、坦诚的、甚至固执中带一点孩子气,叫她不得不轻易释怀,同时也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君临无论心智或能力都不够,但现在她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听从自己的心意向他走去。
君临摆出颐指气使的样子对着叶岑笑:“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以后她也会学着不去掩饰自己对他的需要和依赖。
叶岑没想到这么快就雨过天晴,睖睁片刻后才道:“小怪兽很荣幸能投喂奥特曼。不过,你真的信我了?”
“我是相信爸的眼光。”虽然语气听起来像赌气,但君临明白既然君和能跟叶岑签下这样一份股份转让合同,说明他相信叶岑的人品。
“今天晚上能不走吗?”某人开始得寸进尺。
“我这段日子还是得搬回家去住。”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那好吧。今天白天跟几位叔伯一道议定了讣闻,明天我还要出面通知重要的亲友和政商界人士。”、
“嗯,日后这些人你还要打交道,这是应该的。”季昀的丧礼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好在她已经答应晚上不走了。叶岑松开君临道,“罗姨不在,家里没菜了,我去楼下的超市买点,你休息会儿。”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叶岑摸摸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很累,乖,好好休息,想吃什么?”
“可以点菜吗?”
“当然可以。不过太烦琐的我们以后做,今天有点晚了。”叶岑知道君临的胃不好,挨不得饿。
“我就问问,你看着办吧。”
叶岑去超市不过二十分钟,回来的时候发现君临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从卧室里拿了条毯子给君临盖上,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君临是被饭香馋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茶几上放着白玉翡翠似的生菜鱼丸汤,金灿灿的牛肉鸡蛋玉米炒饭,还有红艳艳的大明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