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段是容子祁和林蓉钰在山上的日常,拍得很顺利。尤念一阵麻布粗衣的打扮,忧伤、沉郁、强颜欢笑,把一个为情所苦无怨无悔的女子,诠释得十分到位。
拍完后黄导忍不住夸奖:“小尤啊,这段把握得不错,你这个年纪的,能演到这个程度不容易。”
尤念忍不住朝着江寄白看了过去,又迅速地掉开了目光。
江寄白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大热天的穿成这样,小心中暑。”
为了展现这段凄美悲凉的感情,剧中的季节是深秋,尤念穿着整齐的古服汉袍,里面的内衣都快湿透了。
“你什么时候走?”尤念小声问。
“不走啊,”江寄白一脸的诧异,“看女朋友演戏,天经地义。”
“谁是你女朋友?”尤念咬着牙,“我从来没记得你们俩定下什么名分过。”
“你有本事让她出来否认啊。”江寄白笑得很舒畅。
尤念眼观鼻鼻观心,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淡定,拍戏最重要,千万别上十八线演员掌掴投资商之类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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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纷飞,山风萧瑟。
容子祁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宛如仙人。嘴角缓缓地流出暗褐色的鲜血,他靠在古树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林蓉钰半跪在他身旁,泪水无声地留了下来。
容子祁的目光定格在遥远的京城。
林蓉钰颤抖着抬起手,替他盖住了眼睑,朝着他的唇俯下身去……
“卡!”
黄导喊了停,助理导演和他耳语了两句,跑到中间说:“小尤你的表情不对,太僵硬了,他是你最爱的人,最爱的,想象一下,懂吗?”
场外传来了一阵轻咳声,大伙儿都看了过去,江寄白却像没事人一样地朝着天空看去。
容子祁缓缓地滑落了下来,林蓉钰半跪在树下,颤抖着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
“卡!”
这次黄导直接发声了:“容子祁,你现在已经死了,姿势太僵硬了!”
江臻苦着脸看着尤念:“怎么办?我感觉到一道杀人的目光戳我的心口,你能不能别摸我了?”
“那我用吸星*吸着你一起跳崖吗?”尤念想了想,很认真地问。
江臻差点把嘴巴里残留的血包喷出来:“你这么幽默我哥知道吗?”
两个人笑了出来,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江寄白站在树荫下,脸色更不好看了。
容子祁缓缓地滑落了下来,林蓉钰半跪在树下,眼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她俯下身,想去去亲吻容子祁的脸颊,就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刻,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这辈子,就让你完完全全地属于芸娘吧!”她仰起脸来看向半空,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子祁……下辈子……我等不及了……”
写血书,烧木屋,火光冲天中,她挣扎着抱起容子祁,跌跌撞撞地走向悬崖,一跃而下……
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舒了一口气,七手八脚地把尤念和江臻拉了上来。黄导乐呵呵地表扬:“不错,我就说嘛,导演最害怕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来探班了,存心要让我们浪费菲林,改得还不错,浑然天成。”
江寄白大步走了过来,瞟了江臻一眼:“结束了?”
江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本正经地说:“你还让我往下演不?我对我和小念下辈子的故事很感兴趣。”
江寄白阴森森地笑了:“做梦,如果有的话,我马上派人改剧本。”
尤念没理他们俩,跟着化妆师去换了衣服,剧组也开始收拾,今天算是收工了。
江臻所有戏份都已经完成,他另一个组的戏已经延期了一个星期,今天就要连夜赶回去。
而尤念的戏份也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场要补拍的。
当晚,剧组加了一次餐,为江臻践行,江寄白居然也厚着脸皮留下来一起吃饭,这让全剧组上下都觉得压力很大。
和投资方吃饭,都是连拍马屁带敬酒,说一句话都要在喉咙里滚个好几遍,审视一下会不会得罪人,更何况,目前投资方身旁还有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女朋友,大伙儿连调节气氛的荤话都不敢说。
这还叫啥聚会,尤念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对劲,顺势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告假退场。
和繁华的都市不同,小镇的夜晚带着别样的清新,低矮的楼房,窄小的街道,远处山影瞳瞳,近处微风习习。
不用回头,尤念也能感受到,身后那人紧随而至的步伐。
“这几天没见我,有没有想我?”江寄白若有似无地靠近她,尤念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特有的气息。
“没有。”她断然回答,加快了脚步。
“我很想你,恨不得飞过来陪你。”江寄白的声音低醇,轻抚着她的耳膜,和这温柔的夜风一样,令人醺然欲醉。
尤念有片刻的沉迷,旋即冷冷地说:“江先生,你弄错对象了吧?还是说,你原本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还没等她说完,她的手臂一沉,整个人都朝前扑去,她只好抓着那个罪魁祸首的衣袖叫道:“你要干什么!”
江寄白没有说话,只是朝前飞奔了起来,尤念一路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跑着,跑过拐角,跑过街道,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蹦了出来。
江寄白终于停了下来,尤念双手撑在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天,这都到了下午拍戏的那个小山头的山脚下。
江寄白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猝然抱住了她:“小念,你知道我下午在旁边看你拍戏是什么感觉吗?”
尤念一阵晕眩,本能地想要推开他。
江寄白抱得更紧了,霸道地困住了她的双臂,让她丝毫动弹不得:“你和江臻的对手戏,我虽然不舒服,却能克制,可你……抱着他跳下去的时候……”
江寄白忽然没了声音,他想起那一刻刹那间揪心的感觉,几乎想冲过去把尤念从悬崖边拽进来抱进自己的怀里。
“不管是哪个尤念,我都不愿意看到你们有一点的损伤,”江寄白的声音温柔,“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拥抱和亲吻过一个人,我爱你,爱那个真正的你,小念,把她找出来好吗?你们俩原本就是一个人,什么都交给我,你别再防备我了。”
所有的防备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倒塌。
尤念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越过她的理智软弱地响起:“好。”
☆、第32章
有了尤念的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江寄白陪着她补拍完剩下的戏份后,就带着她去了秦丰的心理诊所。
尤念独自一人跟着秦丰进了诊室,江寄白在外面头一次体会到了坐立不安的感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秦丰的威胁:这家伙不会真的趁机催眠尤念爱上他吧?
这当然只是想想罢了,秦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
情况基本和他们预想的一样,尤念的确是在初二那年经历了校园暴力之后发生了心理障碍,曾经就医了一年,脱离了原来的环境,慢慢好了起来,只除了偶尔身体和精神有了异常才会复发,这几年来,只有寥寥数次。
秦丰已经深入了解过当年的案件,十分诧异:“难以想象,居然是她最后报的警,一般的女孩这样被要挟后,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援,是不可能奋起反抗的,尤其是尤念这样的性格。”
“当初好像有人救了她。”江寄白心口有些发闷。
“她也提起来了,所以我觉得可能那个人是关键,是治疗她的症结所在。”秦丰饶有兴致地建议。
江寄白犹豫了片刻:“我给江臻打个电话,那个人有可能是他。”
只可惜通了电话后,江寄白十分失望,江臻当时在m国留学,时间上完全对不起来,这条线索就此掐断。
“我可以强行把原来的那个尤念用催眠的方法拉出来,但这样做却有很大的后遗症,”秦丰也很头疼,“我还是建议徐徐图之,让她保持对你的信任,放松心情,一个星期过来一趟,有治愈的希望就不要操之过急。”
尤念从诊室里走了出来,眼神有点茫然,显然刚从睡眠中清醒。
两种念头在心头挣扎了片刻,江寄白终于下定决心:“好,慢慢来,我就不相信了,它能和我耗上一辈子。”
回到家里,江寄白收到了解磊寄过来的快递,里面是他托人调出来的当年案件的卷宗复印件。
他研究了一会儿,卷宗对案件的来龙去脉都十分清楚,却完全没有尤念口中那个恩人的半点痕迹,这个人,好像就存在于尤念的脑海中,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尤念在臆想中杜撰出来的人物。
“你在研究什么?”尤念靠在门框上怀疑地看着他。
江寄白把卷宗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我在了解你的前世今生。对了,你上次说江臻改变了你的人生,我很好奇,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伟大的人了?”
尤念沉默了片刻说:“你别套我的话了,不是他,是我弄错了。”
见她没有反感的表情,江寄白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那那个人是谁?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