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的墨发垂泻下来,阻挡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稀可以看清她柔软的唇瓣宛如暗夜中绽放的花朵,只是,那朵花的开启是为了那个少年。
绍凯站在江沥北的身后,没有察觉江沥北已经寒下来的脸,兀自惊叹道:“天啊,南纾什么时候和江暮年在一起了?”
“回去吧。”他淡淡的说完转身,步伐沉稳却又带着隐隐的愤怒,他以为,她生来冷清,所以对谁都一样,原来,他也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别人,陌生人而已。
那一天,江沥北才知道,一个人的心由暖到冷,也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
☆、53.华灯初上时(十三)
江沥北此时坐在江边上的长椅上,因为是郊外,除却隐隐寂寥的灯光,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他拨通了柳倾白的电话,说道:“在哪儿,我想见见你。”
“我在曼谷机场,正准备登机呢,江大少,这会儿那死丫头回来了,开心了吧,让她给我养好等着,我马上就回来。”电话中的女子清脆爽朗的声音在江沥北的耳中划过。
“我在江边等你,有事情要找你。”江沥北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哽咽。
柳倾白听出了异样,问道:“怎么了,大晚上的神叨叨的,有事情明天说好了,这么着急电话里不也可以说,你大晚上去江边坐着渗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要跳江呢,要是媒体拍到江大少跳江,得是多大的新闻。”
江沥北也准备在电话里问她,只是那边的声音太嘈杂,江沥北冷声说道:“我等你,事情今天一定要说,两个小时的我让绍凯去机场等你。”
柳倾白觉得江沥北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不然大晚上的搞什么高深。挂了电话之后,江沥北给绍凯打了电话。
绍凯去机场接到柳倾白的时候,她一见面就啪啪啪的问个不停,绍凯最后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柳倾白说着就将后座上的抱枕扔向绍凯。
绍凯也不说话,看了看身后的女子,抿了抿唇。
江沥北一直没有回家,陈瑾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去,是不是和南纾吵架了,说南纾也给她打电话说不回去了。
七年前,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南纾,她刚做完手术,肯定需要好好休养,可是几乎翻遍了整个南城都没有找到,每天总是梦见她,梦见她无声的泪,梦见她绝望的背影。
久而久之,他总是会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疼痛在他的身体里面游走。
绍凯问他,“哪里痛?”他说不出来,他觉得全身都在痛,却又找不到任何伤口。
他一遍一遍的打着她的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音。
“你好,我是南纾,我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
他拿着电话对着绍凯轻声说道:“你看,她只是不方便接听电话罢了,她还在,一直都在。”
焦躁消除,他觉得内心很安静,白天用大量的工作来麻醉自己,一到晚上及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绍凯没有办法便喊来了柳倾白,她说:“沥北,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带着些微的小心翼翼,因为那个时候的他烦躁不安,脾气也暴力,他轻轻的笑了,却开口说道:“好。”
虽是心理治疗,但是那儿才是他真正放松的休息室,因为他能够入睡,睡梦里面有她。
在南苑的别墅里面,白玉兰花盛开得灿烂,大朵大朵的锦簇在一起,她站在树下,淡淡含笑,踮起了脚尖,想要触摸白玉兰花的花瓣。
他轻轻的走了过去抱起了她,含笑说道:“喊我不就可以触摸到了么?”
“江沥北,你是故意的。”她低眉开着她,隐隐的笑意是他心中一辈子的暖。
他笑着,问自己,他是故意的么?也许吧......
☆、54.华灯初上时(十四)
时至今日,他和她相识13年,2003年的时候,陈奕迅的一首十年火遍了大江南北,她一个人去古城写生,他尾随而去,她坐在一家叫转角的皮鼓店里和那个打鼓的中年男子学着皮鼓,学的就是十年,她穿着长长的印尼风的刺绣长裙,长长的墨发上绑着银铃的丝巾,本就有着绝世的容颜,不一会儿,皮鼓店门口围满了大量的人群,或许是因为那一首歌,但是江沥北知道,大多数人更是因为坐在皮鼓旁边一边清唱一边打着皮鼓的女子。
一曲毕,有游客忍不住上前合影,她有些微的不自然,却看着前面的情侣,最后却还是答应了合照,那个时候的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希望十年后的你们,有一个幸福的家,走一辈子。
话语平淡,女孩甜甜的笑着,说道:“谢谢。”
那一天,有人问她,期待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江沥北一直记得她的回答,南纾说:“十年后,我希望有家,有他。”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给她。
若是她没有那样的一个母亲,若是他没有那么轻易的放手,他们的今天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她便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这世间,没有如果。
江沥北望着平静的江面,却听得到清晰的流水声,手机短信响起,他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马克发来的信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结果出来了,配型不成功。”
江沥北呆滞的看着手机屏幕,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手机掉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是那么响亮。
绍凯和柳倾白到江边的时候,江沥北就那么坐在长椅上,只听得到江水流动的声音,漆黑的一片和那孤寂的身影相辉映,绍凯静静的看着,心中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柳倾白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缓缓的走到了江沥北的身旁坐下。江沥北看了她一眼,眼圈发红,柳倾白把包放在一旁,递了一瓶水给江沥北,问道:“想说什么?这么晚的喊我来这荒郊野地,我可不想喂蚊子,赶快说完回去睡觉,我困死了。”
“倾白,我记得那一年你说南纾去医院是你陪着她去的。”
“是。”柳倾白点了点头,微微蹙眉回道,“怎么了?”
“倾白,我那么相信你们。”江沥北的目光渗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神情,他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个孩子,南纾差点死了,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似乎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江沥北,你什么意思,朋友这么多年,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真的以为南纾没有了孩子只是你一个人痛吗?你不问青红皂白,你逼着她拿掉那个孩子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又可曾看见,她从手术室里面走出之后脸色苍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江沥北,那个时候,你在哪儿?我只是去打包个午饭的时间,我就弄丢了她,我愧疚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可是你现在问那些陈年往事,有意思吗?”
☆、55.华灯初上时(十五)
柳倾白似乎对当年的是些事情还在一直愤愤不平,她是不平,她不平江沥北真的会逼着南纾去堕胎,她不平南纾也竟然真的会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她有什么资格搀和他们的事情,她劝了,说了,谁又听?
江沥北看着柳倾白面带愤怒,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一番话,七年,从南纾离开,柳倾白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一句不是,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南纾不见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他们还是他们。而此刻,江沥北才明白,柳倾白对他们当年的事情有着这么多的不平,她深藏了七年。
这样的她,又怎能骗他?
柳倾白站着,江沥北缓缓的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她之所以还能在我的身边,是因为她两年前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倾白,她当年留下了那个孩子,孩子都已经六岁了。”
柳倾白听见江沥北平静的说出这样的事实,她恍惚想起了那一年南纾出院的时候那个大夫说:“孩子,好好养好身体,一切都会好的。”南纾确实是从手术室内走出来的,可是为何孩子还在?
“孩子是暮年的么?”她轻声问着,缓缓的坐了下来。
江沥北艰难的点了点头。
“江沥北,这七年你没有想明白吗?什么重要你分不清楚吗?我们这一群人,霍子翌,西衍,简安,千落,还有叶云帆和沈天骄貌合神离,相敬如冰,我想不明白,那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你看也看够了,等也等够了,难道你的心中就容不下一个孩子吗?况且这个孩子还是江暮年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在米兰第一次见到她,一直跟到纽约,我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擦身而过,她看我像看一个陌生人,我当时在想,她是恨我的,所以才装作不相识,可是我错了,她站在我的面前浅浅的笑着说,江先生,您好,我是Anne。她的眼中没有恨,没有爱,是一种真正的陌生。当时手心很凉,我觉得全身都是冷的,我有一种幻觉,这不是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她带回南城,当孩子在纽约出事情,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生病了,血癌,倾白,你知道暮年死了,而我,配型不成功,南纾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呢?”江沥北一直看着漆黑一片的江面,双手捂着面容,这个在他们面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面不改色的男子,此刻竟然这样无声的哭泣,这么无助的问她该怎么办?柳倾白听到这个消息,就那样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许久许久之后,才呢喃的说道:“沥北,你的不可以,也许别人的可以呢,阿姨的,还有叔叔的,言清的,姑姑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她,总有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