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芬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关德倒挺高兴,吐出一口烟圈道:“好,好,我闺女有志气!”
香芬狠狠瞪了丈夫一眼,继续劝着闺女:“妮儿乖。你想学习在哪不能学,除了去白爷爷那学写字,娘平时再教你剪花儿怎么样?”
原来香芬以为女儿只是在家闷的慌,听见哥哥回来说学校多么有意思才动了心,所以答应了春妮一直嚷嚷着要学的剪纸。
另一个原因则是上学的学费,家里承担两个孩子的学费有些困难。虽然拿不出钱可以用粮食代替,可家里现在只有关德夫妇两个劳力,时不时还要拿回许多去孝敬关老爷子两口子,若再多一人上学,实在是入不敷出了。
春妮也想到了这回事,略带懊丧的垂下了头。香芬自觉有些对不住闺女,忙拨亮了油灯,取出篮筐里的剪子和彩纸,张罗着要教春妮剪纸。
春妮这才多少打起了精神,听香芬和她讲解着剪纸的真谛。灯影下,额娘的眼神儿,走剪的手法,深深地刻在了春妮的心间。
小小的剪刀,薄薄的纸张,在灵巧的五指下,展现着一幅又一幅美妙的画面,月辉撒进屋中,静谧的陪伴着主人度过这美好的夜晚。
香芬先把自己从春妮姥姥那儿学来的满族嬷嬷人儿的剪法和运剪法交给了春妮。
满族嬷嬷人儿是满族文化的重要内容,是族人生活中的各种心态和情绪的代表,在他们生活的各个领域,都有相应的嬷嬷人神灵。据说满族嬷嬷人儿有上百种,而且相貌和剪法更不相同。
剪嬷嬷人是一门复杂的手艺,这要先会叠纸,叠好了纸,才可以下剪子。
怎样下剪子,这就更讲究了。
香芬告诉春妮,道:“剪嬷嬷人时要会运剪。运剪时,要凭心和手来掌控剪的厚薄度,不能硬走、随意走或凭空想象走,要一口气剪下来。”
春妮点头问道:“为啥要一口气剪下来?”
香芬答道:“这一口气是练人走剪时的底气。剪纸需要下力气的,也是一股子精神劲儿。你要是一换气,那手劲儿就折不上去了,纸口就会发生变化,剪出来的嬷嬷人也就没了灵性。”
春妮颔首,在香芬的指导下开始学习怎样叠纸。粗糙的草纸很快把春妮的小手磨的通红,香芬有些心疼,替春妮呼呼着:“疼了吧?还想学么?”
春妮笑的甜甜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份伟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非得好好继承下来不可。
☆、第十二回 央求
剪纸想要剪好,首先要练手劲儿,手劲儿有了再练巧劲儿,一只巴掌大的小剪刀,在一个成手的剪花人手里灵活的不像话,只一瞬间便能剪出各种花样出来。
剪出的十二生肖个个活灵活现,剪出的花朵儿好似真花儿一样,而较为复杂的剪纸图样,就需要用到另一种剪纸工具——刻刀。
这种刻刀一般都是手工打磨制成的,刀头锋利,且尺寸斜度不同,有的专为刻边边角角的线条用,有的用来刻画人物的头发或者植物纤细的枝干,还有一种小圆柱形的刻刀,是专门为了抠人物或者动物的眼睛用的。
一个远近闻名的剪花娘子,她手中打磨好的各色刻刀,足足有十把之多,每一把都有其特殊的用处,她们剪出的花样儿也更仔细、漂亮。
生活在此地的满族妇女,一年到头,她们不仅每天要做饭、洗衣、缝缝补补、照看孩子、喂养家畜……有着做不完的家务活。
这些整日操持家务外的满族女人,最突出的特点是剪子不离手,也就是说她们几乎人人擅长剪纸。
她们不仅在平时用剪刀裁剪衣物或制作各种装饰品,用纸剪出动物或人物哄孩子,逢年过节、祭祀或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时候,还要按照习俗剪出有特殊意义的剪纸,其中尤以过年和祭祀所需最多。
香芬虽是一个巧手娘子,可她手上只不过有两三把刀具,是嫁到关家后,关德亲手给她打磨的。竿子用的好木头,嵌着的刀片被细绳层层困绕着,结实又耐用。
听香芬说,春妮姥姥(科罗玛玛)就是她们屯子里的剪花娘子。她从小和她额娘学的剪纸,是南北二屯里出名的剪纸高手。
那时,屯子里有个大事小事,都会请姥姥前去,专门给人家剪各种动植物、民间神灵、花草什么的。
姥姥的剪纸用的是一种掏剪法。她手上有一把用姥爷的锯条做的小剪刀。用这种剪子剪纸时,姥姥往往把剪子捏在手指肚上,运起剪来灵活无比。
边剪还边说“小掏剪,往前走,一下一下不咬手”,就是说每个人有了适合自己的剪纸工具,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春妮的手极灵活,运起剪来也能到达个一气呵成的地步,只是香芬手中那几把刻刀,刻些粗线条的剪纸还好,若是想刻出分毫必现的感觉,没有一把小号的刻刀是不成的。
本想让关德空余时帮着磨制一把,关德却去了远处的屯子收皮子。因他继承了玛发熟皮子的手艺,所以一有闲工夫便去收皮子,以备将来制作神鼓使用。
没法子做工具,春妮只得先练习自己的剪功,却不想头一晚练习的太久,第二天嫩生生的右手居然磨起了好几个半透明的水泡,疼的春妮一个劲儿的皱眉头。
吃罢了早饭,春妮照常背着小书包要去白六爷家习字,稻田里的水稻长势正好,微风拂过,好似一片翠色的海洋。鸟雀婉转啼鸣,稻田里的蛙声一片,一处赛一处的响亮,惹的农家小童纷纷脱了鞋子下水去摸。
夏天的稻田和水沟里到处都能看见小孩子的身影,这里时不时能摸到滑不溜手的泥鳅,或是手掌般大小的嘎啦(河蚌),运气好的还能逮着巴掌大小的鲫瓜子。
就连胆小的女孩儿,也趁着热闹挽了裤腿,脱了鞋子,到池塘边捞上几颗菱角吃,两头尖尖的菱角,剥掉那一层硬壳后,里面便是雪白的鲜灵灵的菱角肉,吃起来倾向扑鼻,还可拿回家熬粥吃。
春妮虽也喜欢下水嬉戏,可最怕的便是水里无孔不入的水蚂蜓(水蛭),那些不断蠕动的黑红色虫子,蜇在人或者动物的身上,咬死了就不松嘴,一副吸血鬼的可怖模样。
水蛭一旦吸血就能以摆脱,拼了命似的想要往人的皮肉里钻。想要摆脱水蛭的叮咬,不能用手使劲儿去拽,否则拽断了它,它的口器就会留在人的皮肤里导致感染。
遇到这种情况要立马脱下鞋子,照着被叮咬地方的皮肤一阵狠拍,用震动将它震落;或者用烟头之类的明火烤炙,它们受热难耐自然会松了口器。
和几个村里的小闺女打了招呼,春妮继续往白六爷家走去。不成想杨树林里钻出个人影儿来,瘦骨伶仃的不是李小球还是哪个。
手里提着两条不住摆动的鲫鱼瓜子,兴匆匆的伸到春妮面前来。春妮连连摆手,说:“不,我不要……”
李小球沉下了脸,眼神里带了一丝受伤,嗫嚅道:“你,你也和他们一样看我吗?这鱼是我从我家稻田里捞的,不是公家的东西,我没占公家的便宜。”
春妮摇了摇头,安抚道:“不是的,小球。我家不常吃鱼,你还是拿回家给翠兰姨熬汤喝吧,她身子不好,应该多补补。”
李小球听了春妮否定的话语,顿时有了精神,只道:“你说的对,那我下次给你采菌子吃。”大眼睛里都是惊喜的笑意,不住的点着头,活似一个等待主人夸赞的小狗狗。
忍住想要摸他头顶的冲动,春妮笑着哄他两句便要继续赶路,却不想李小球从怀里抓出一把新鲜的菱角,就要递到春妮手里。
菱角刮上春妮右手心里的水泡,疼的春妮“哎哟”一声痛呼出来。慌的李小球忙扔下手里的鲫鱼,捧起春妮的右手仔细瞧看。
水泡被刮破,流出半浑浊的浆水,李小球粗糙却洗的干干净净的小手捧着春妮洁白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撅起嘴巴呼呼起来,看的春妮一阵好笑。
“妮儿,你这是怎么弄的?”
春妮白了他一眼,“叫春妮姐。这泡是昨天剪纸剪子磨的,过两天就好了,不碍的。”说着,抽回了手。
李小球无不心疼,心里却不知怎的避过了那个“姐“字,只眨着一双皎洁的凤眼,道:“手都坏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写字,今儿就不要过去了。”
李小球不似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天天撵鸡骂狗,上树下河的瞎玩,他很心疼自己病弱的娘,总是自己一个人去采摘野菜,捕捉鱼虾来充当娘俩充饥的食物,干净又听话,小心翼翼的让人心疼。
☆、第十三回 吃醋
春妮挺喜欢这个干净懂事的小弟弟,听他关心自己,笑着摇了摇左手道:“无妨,我左手也会写字的,今天就当作练习左手字体了。”
李小球听得春妮双手皆能习字,惊讶之余又流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来,忍不住央道:“我爹他也教过我认字,只是他现在走了,我,我……”
好学的孩子人人都喜欢,春妮转眼一眼,露齿笑道:“你也想学字吗?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得听我话。”
李小球惊喜过望,忙不迭的点着头,笑的傻乎乎的。
春妮摸了摸李小球的头,他的头发剃成了紧贴头皮的小平头,硬扎扎的短茬微微扎手,却干净清爽的带着一丝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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