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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此生,说予你听 (桑榆未晚)


  站在泳池旁边,我深呼一口气,其实是想要自己跳下去的,但是发现腿有点软了,我小时候对水的恐惧和阴影又浮了上来,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就不想跳下去了。
  方唯一站的不算远,不过也没有催促我,就那么冷眼看着。
  我对站在一边掐表的黑衣人说:“劳驾,推我一把。”
  黑衣人向方唯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同意,没有得到异议之后才向我这边走过来。
  一个没有反抗的人,是很容易被推倒的。
  这里的泳池属于深水区,看旁边的标示线,有五米。
  我被推下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紧闭上嘴巴,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冷水直接倒灌进我的喉咙里,瞬间就充斥了肺部,再想闭气已经没用了。
  初春的温度还不高,水冰冷刺骨,身上的衣服被浸湿,一直往下沉。
  我挣扎的扑腾了一下,完全没有效果。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就算是我有心想要上去,也上不去了。
  脑子里的思维越来越混沌,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这种溺水的感觉,就好像是别人硬生生把水倒灌进肺里,然后掐住口鼻。
  越来越冷,冷到了麻木。
  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场景。
  一个人抱着我,拉着我的手掌心,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这个夏天,我教你游泳。”
  这是谁说的这句话呢?
  已经过了好几个夏天了,可是那个说要教我游泳的人呢?
  有时候头发不抓型很凌乱,一双眼睛深邃幽暗,脸庞锋利坚硬,站直好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嗯,就是他。
  陆景重。
  …………
  最近,我总是不大能分得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境。
  我梦见我被一个蒙着脸的人生硬地按在地上,用绳子绑在了铁轨上,远处轰隆隆的火车碾轧铁轨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人问我:“你是要他活,还是你活?”
  我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在朦胧的雾霭中,我看见了陆景重的脸。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那边有另外一个女人失声尖叫起来:“我要活,先割开我的绳子!先救我!”
  站着的这个蒙面人就笑了,阴森森的笑声好像是高原上进行天葬时候天空中盘旋秃鹫的笑声,他阴鹜地说:“陆景重,永远不可能有人爱你,生死不计……”
  这个梦境忽然一下子跳转,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是师母的脸,她扯着我的衣领:“陈诺琳,你抢了我的老公,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被她摇晃地脑袋里嘭嘭嘭乱响,我拨开她的胳膊:“我喜欢的是陆景重,不是陆老师。”
  师母忽然笑了:“陆景重?!你也敢喜欢上他?!哈哈,陈诺琳你要死了,没有人敢喜欢他,喜欢他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有人沿着我的面部轮廓抚过,用指腹勾勒我的唇形,然后恶意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在我耳边说:“你是傻子吗?”
  这是谁?
  为什么等温暖抽身而退的时候,我会想要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黑暗中醒过来,头重的很,整个脑袋从太阳穴向两边,好像被用钢丝拧了一样,疼得厉害。
  除了头疼,浑身的骨头好像拆了之后重组一样,手背也疼,针扎的疼。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士正在帮我调速,见我醒了就解释了一句:“这个药打点滴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医院,没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倒是好像是一个套房。
  这个打点滴的药确实比较疼,又不是纯粹的疼,而是一点一点,就好像是在剥皮拆骨一样折磨人,我咬着牙忍了一会儿,等到手背的皮肤适应了这种疼痛变成麻木的时候,才拎起点滴的药瓶,到临近的桌子上倒一杯水喝。
  桌子靠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如果说刚才我还在怀疑这不是医院的病房,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了,这不仅不是医院的病房,而且不是酒店的套房。
  有哪个酒店的套房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一个水晶回廊呢?回廊上挂着几幅欧洲中世纪的油画,我不懂油画,也可以看得出,在这种地方这种低调奢华的品味,挂着的绝对不会是仿冒品。
  我又向另外一边看过去,在弯顶玻璃窗下,是一个水晶花园,各种花争奇斗艳。
  我走上阳台,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是流过C市的X河,这一段时南水北调,水势比较缓慢。
  如果说这是酒店套房,那么也只能是住一晚上就要上万元的总统套房了。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是奢侈了一把。
  我一手拎高打点滴的药瓶,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本想要问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别墅,不过一出去就见到了梁六少,所以也就不用问了。
  如果到现在我还记不得在去泳池之前,这个梁六少问起我会不会游泳的意思,那我就是真的傻了,所以,对这个陌生又有点面熟的梁六少,我只有两个字:“谢谢。”
  “打完点滴就走人,你已经在我这里呆了三天了。”梁六少鼻孔朝天,迈着傲气的外八字从我面前走过,他看起来本来就不想搭理我,只是迫于压力才管我的死活了。
  我问他:“昨天的结果……?”
  梁六少转过身来:“查一下你的银行卡不就知道了么。”
  是了。
  舍我其谁呢?我不会游泳不会潜水,跳下去直接就沉底了,别说破纪录是五十秒,就算是一分五十秒我也爬不上来。
  我扯了扯嘴角,对梁六少说:“谢谢。”
  梁六少向前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叫住我:“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老实说:“有点面熟。”
  梁六少仿佛特别无语地“呵呵”了两声:“我叫梁易,三年前硬被五哥拉去阳城过了一次年……五哥你不会忘了吧,就是……”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忘。”
  刚才他一提三年前,那些记忆就好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了。
  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陆景重的几个哥们过来,有人叫他小五,有人叫他五哥,那天晚上还特别寒碜的叫了外卖,我洗手做了个虾米白菜汤。
  回到房间里,我打开房间里的电脑查了一下,银行账户上果真多了五十六万,还有六万是什么?方唯一给我的辛苦费么。
  我躺在床上,用手臂挡住眼睛。
  如果能这样就换来五十万,那我宁愿多受一点苦,那么多存一些钱,就能离他更近一点了。
  很久以后,我都觉得这个时候的我特别傻,傻得冒泡,傻了很久都没有变的聪明一点,就只为了一点一点接近他,只为了摆脱一顶普通人的帽子,是为了报复他当时对我的抛弃,还是为了寻求一个没有得到的答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是,已经过去了三年,早已物是人非,有谁还会等在原地么。
  在护士过来给我换上另外一瓶点滴瓶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了,肺部严重积水,需要卧床休息。
  拿起手机开机,上面果真是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我马上给室友桑桑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她的电话占线,过了两分钟还是占线,我只好又拨通了温温的电话,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很小,我猜想温温可能是在图书馆。
  温温说:“等下,我出去。”
  其实我本来想要告诉温温不用出去了,我就是报个平安而已,但是温温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谁知道,温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前天晚上没遇上麻烦吧?”
  我回想了一下,前天晚上,就是在学校门口取钱的时候,接到了方唯一的电话打车走,估计是温温在学校门口看见了我。
  我笑了笑:“没什么事儿,晚上回去和你们一起吃饭。”
  挂断温温的电话,我又马上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周一有三节课竟然昏睡过去,简直不能忍。
  导师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晚上过来,把曲子定一下。
  我说:“我已经定好了,就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不改了。”
  导师好像是对我的倔脾气已经了解了,只是说:“那学校的钢琴你只能练习熟练度了,力度上根本不行。”
  我说:“钢琴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你如果不听我的,连决赛的圈子都进不去,真不知道你在执拗什么?!”
  导师说完了就啪的一下把电话切断了。
  我听着话筒里“滴滴滴”的忙音,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在执拗什么。
  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就算是凭我一个人,也能够赢的漂亮。
  吊完这一瓶点滴,已经快六点了,外面暮色四合。
  护士说明天让我再来打个吊瓶,约一个时间,我说:“不用了,谢谢。”
  出去之前,我特意到在二楼的一间房找到梁易,打开门就有点震撼了,这屋子里并排摆了一排八个电脑桌,上面八台液晶显示屏的电脑,靠们这边墙上还有两个背投,梁易正坐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猛敲键盘,貌似是在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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