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仁锋闭着眼睛,一副准备好了赴刑场的样子,胳膊不停地发抖,看起来非常逼真。
他这么投入,我也应该好好配合才对呀。赶紧伸手拉住*,我着急地说:“别,别呀,剁了手指可不能再长回去,钱没了还能继续赚的。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啊。”
“还商量什么呢?您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呀。”他收起刀子,摇摇头说:“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每次下手,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但是,朱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寻找到的,要是再错过,可能就是长久的遗憾了。不给彼此留一点儿纪念,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
你一个讨债的黑社会,这么琼瑶、这么矫情,真的合适吗?你以为自己是偶像剧男猪脚啊,还遗憾,还纪念,你俩怎么不搞基去呢?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继续维持着焦急地表情,说:“我和他虽然分开了,但是朱先生现在并不是单身,那位女士应该很乐意帮他吧。”
转头看着朱仁锋,我语重心长的说:“冉梦琳和你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你遇到难事儿的时候,找她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必真的断手断脚,这些玩意如果没了,可就真的残疾了,这是一辈子的缺失呀!”
“她也工作这么多年了,难道没有存款可以帮你一下吗?就算没有存款,以她的姿色和技术,出去做点别的也不错。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能还清这些钱,对不对?”我转头对*说:“你们要不要再去找找朱先生现在的爱人,别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啊!”
朱仁锋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愣之后,痛心疾首地长呼一声,说:“别和我提冉梦琳那个贱女人,昨晚说好的一起跑路。结果一早起来,她已经不见人了。为了怕人追到她,竟然把我反锁在家里,钥匙插在锁孔上。遇见她是我倒霉,相信她是我眼瞎,要不是她,我也……我也,不会欠下这么多钱。”
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低着头说:“雪香,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所以才会说这些。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毕竟是我错在先,就算是现在为了你死去,也是心甘情愿。雪香,你别管我了,就让他们弄死我吧。”
果然是搞基的,一来就要弄死啊。再说了,你怪我什么?我没怪你就是好的。而且,现在是在我家,你让他们把你弄死,让我不用管,这合理吗?
真要出点什么事,苏秀娟要费尽打扫卫生的好吗?
吐槽完毕之后,我还是继续演下去:“锋,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被人伤害呢。没事儿的,我现在就去找冉梦琳过来,让你们生死都在一起,好好同甘共苦。”
朱仁锋正想继续说,*一拍桌子,愤怒着说:“你们别在这儿演戏了,还真以为我好说话是怎么的!”
我暗笑一声,终于演不下去了吧,自己也觉得恶心了吧。
就在我以为他要撤离演戏队伍的时候,*一刀插进了茶几里,深深刺入木头,进去了大约有半寸多。他清秀的眉毛竖立起来,一双清水桃花眼睁得滚圆,大声说:“要么拿钱,要么砍手,能不能痛快点儿,事儿办完了我还要带着兄弟们玩去呢!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磨叽!”
从进门开始,先礼后兵,欲擒故纵,和苦肉计,轮番演了个遍,看来这应该就是朱仁锋最后一招了,玩完了破釜沉舟,他应该也就黔驴技穷了吧。没关系,你们想演,我就奉陪到底。
说话间,我一脚把茶几踹了出去,声音抬得比*还高,“你嚷什么啊,就算欠你钱,和我有关系吗?你要么拿钱,要么砍手,又不是拿我的钱砍我的手,你在我家吵吵什么!别以为挂个债务服务公司的名头,就可以装斯文人了。流氓就拿出点儿流氓气质,一直瞎叫唤,算什么本事!”
*被我突然的爆发镇住,连他三个小弟也表情凝固了几秒。
看着他们愣神的样子,我不由得欢快起来,没想到吧,姐也不是好惹的。
“好,说得对。你说的对,今天是我脑子蒙了,想做一回好人,却忘了自己本质就tm是个流氓。”*弯下腰,拔出茶几里那把小刀,扯过朱仁锋的手,对他说:“哥们儿,你离婚真是错的,要我碰上个这个爽脾气的老婆,一定爱死她。”
他斜着眼睛看看我,很快又移开了,然后把朱仁锋的手放在茶几边沿上,高高举起了小刀。
越看他们演戏,越觉得低俗透了,为了更加讽刺朱仁锋,我趁*手还没落,拦住了他的胳膊,说:“稍等,稍等啊。”
转身进去厨房,扯了一个保鲜袋递给*,说:“你手起刀落,麻烦迅速一点儿,别让他太痛苦。还有,待会儿就拿这个装着回去吧,方便运输嘛。”
这一回,朱仁锋有点忍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不过,他的台词早在离婚那段时间,我就已经听了个遍,无非是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类的,没什么新意。
我懒得看他们,脱了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说:“姐,你果然狠,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最有种。”
连头也不想转过去,我拿着遥控器挨个儿换台,随便回答了一句:“小伙子,不要这么客气,人生的路还长呢,你有机会见识更多的世界。”
话音未落,朱仁锋杀猪般的嚎叫,尖锐地穿透了整个房子,我敢保证,就连巷子最那头的住户,也听到了他的惊叫,“啊——”
“姐,利息我们带走了,后会有期。”*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是纷沓的脚步声,远离了。
☆、(六十七)还能怎么办
除了大姨妈和鼻血,还有小学的时候削铅笔弄破了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这么多血。
除了被惊吓和发泄,还有因为狂犬病而群策群力打狗,这是我人生听过最凄惨的哀嚎。
回头看着朱仁锋的那一刹那,我惊呆了!
双手紧抱着额头,迫使自己冷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使呼吸平稳下来,反而是一贯大呼小叫的苏秀娟,及时地做了本该我去做的一切。
坐在医院冰冷长椅上,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根本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落在我肩上,轻得像一片羽毛。有人温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熟悉地声音,用关怀的语气软软提问,我的所有情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也不管来人是谁,紧紧抱着这个问询的人,努力蜷缩进他的怀里,小声呜咽着:“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
他稍稍迟疑几秒,也用手臂圈紧了我,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说:“没事,没事的,我在这里呢。你别怕,别怕了……”
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偎,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觉得轻松多了。我贴着他的胸膛,放纵的哭泣着,断断续续把今天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也不管他是否挺清楚,反正自顾自的说着,就算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停顿。
一股脑的说完,这才觉得心里宽松一些。在他衣服上蹭干了眼泪,我抬起头,说:“不好意思,我……我有点失态了。我真的,心里好难受,所以……”
他还是像上次见面时那样,笑得很温柔,像是晴朗的月亮,干净却不刺眼。许岩帮我擦了擦眼泪,说:“女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哭出来就好了。你那样忍着,谁见了都会心疼。”
他的话,让我心跳的很快。
想起刚才那个温暖的拥抱,贴肤的热度似乎还存留在皮肤表面,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赶紧放开他的胳膊,身体往旁边挪了半尺。镇定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如果心动了,那就应该放手。我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走入恋情,实在不忍心伤害这样单纯温柔的人。
“那个,刚才我可能没有说清楚,现在病房里躺着的是我前夫,我真的比你大很多,还离过婚。”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硬,甚至眼神也不敢看他,“你是个好人,应该享受更美好的幸福。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对你没感觉,一点儿心动的意思都没有。”
他沉默着,一双璞玉般透亮的眸子,直直射在我脸上,让我的脸颊更烫了。
许岩低下头握着双手,自嘲地笑笑,说:“又被发好人卡了,还这么直接地说没感觉,听起来真让人难受啊。”
心头轻轻一跳,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如果说了自己的苦衷,只会激起他的保护欲,让他更加放不下。而这,是我不想看见的。
气氛一时僵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恰在这时候,护士走过来,说:“你们谁是朱仁锋的家属?”
我急忙站起来,说:“我,我是他的前妻。”
“你跟我来一下。”护士说完就转身走了,我也急忙跟上去。
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再僵持一会儿,按照我憋不住话的个性,应该就会直接说:我有点儿喜欢你,可是我怕会伤害你。万一这句话出口,那后果可就麻烦大了。幸亏护士及时出现,才替我解了围。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他看我不出现,应该就会自己离开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毕竟城市这么大,偶遇的机会真的很渺茫,哪有那么多巧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