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奇妙的状态终于在顾淮话音落下之后解除,谢橘灯这滩糖水终于又重塑真身。她悄悄把录音关掉,不小心还点到了删除,吓得差点摔地上。
什么?文老师不让拿手机?
老师说什么你做什么啊,老师让你跳崖你跳不跳?
老师还不让早恋呢……
她命名录音:“睫毛怪00”。
这些动作都放在桌面下进行,她靠近窗户,所以左手动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她这个动作,因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淮常老师身上。
给一个人取特别的外号,这个外号在她心里藏着,就好像对这个人拥有了命名权——哪怕只是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也乐于做这样一个世界的国王,她的臣民是她自己,她是自己的王。
顾淮说话太温柔,没有抑扬顿挫,而是平静、绵长的,以至于最后一句近乎表白,所有女生都沉浸在其中。
恨不得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假装那是对我说的吧,谢橘灯心想。
顾淮的余光瞥见了谢橘灯,最后一个单词忽然卡了一下。
常老师狡黠一笑,夸了他一句,然后将巧克力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问他:“是想到了要送的人吗?”
顾淮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将巧克力收到了口袋里。
他没有做其他动作,让想要看好戏的其他人感叹不已。大家需要提神的事情发生,比如表白,比如八卦,比如谁喜欢谁——在高中这些消息足以惊爆全场,让这平淡到近乎无聊的生活看起来有了一点彩色,而这种彩色,才足以装饰青春。
青涩苹果成熟的时候,需要叶绿素、胡萝卜素、花青素以及黄酮素促进其上色,而青春消逝走入成年,需要暗恋的压抑和甜蜜、学业的压力和奋进、抵抗诱惑的自制力以及……不同的人来去、相遇以及告别,然后共同完成这一首命运交响曲的演奏。
大家很想知道级草、或者成为校草同学到底会草落谁家,于是这一天放学之后很多人去买了德芙同款巧克力,假装自己是另一半……
这当然不会发生,不然被老师问出来就没完没了了。
毕竟高一还是能把学生拆开的,到了高三老师才没办法,怕影响学生成绩——而且会要求同学成绩保持在原来的水平。
这都是后话。
放学之后大家像野狗一样奔到了食堂,实验中学的食堂简直是全国高中食堂的典范,代表,翘楚……无数荣誉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它的头上,惠及了三千余名学生和几百个教职工。
这天晚上谢橘灯又晚走了一些时间。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其中也包括顾淮。谢橘灯看着钟表走到了四十五,起身收拾东西,出门。
顾淮在她出去一分钟后直接拿起自己的包,拎包就走。
剩下的人看了他一眼。
顾淮决定随心所欲。
谢橘灯在楼下的台阶边站着,顾淮出来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上笑。
顾淮挑了挑眉,“等谁?”
谢橘灯低头踢了石子一脚,“你说呢?”
顾淮笑意扩散,“走吧。”
两人并没有选择平常走的那条路,而是走了另一条路——更为开阔,有路灯,但同班同学不会选择走那边,同时也不会看到。
更重要的是那条路更远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顾淮有些好奇的问谢橘灯。事实上在十点半的铃声响了之后他就想走,但谢橘灯没有动,所以他也没有动。这种感觉不知道因何而起,但心底深处确实这样呼唤。
顺其自然,他在做人方面向来欣赏道家风范。
“你没走,我就先离开。等到十点五十五,你如果再不出来,我就离开。”谢橘灯顺手拔了一根长得有点长的草,无意识的缠在手指上,“这样肯定能等到你,以前有个猎人,就是这么抓到兔子的。”
“我知道,这个故事叫守株待兔。”顾淮觉得两人的话真的好没有营养啊,但还是很想说下去,因为他们总不至于真的谈星星说月亮聊诗词歌赋吧……那样会更傻。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和谢橘灯聊西门吹雪,没想到越活越倒退了。
顾淮一心二用,所以冒出一句很傻的话:“那个猎人……不是最后饿死了么?”
谢橘灯:“……”
她简直不知道接什么话下去了,只能把食指插到牛仔裤的口袋里,“你说的……很对,你真聪明。”
顾淮:“……”这下轮到他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在某些场合,某些激素会屏蔽智商和情商的。
“对了,你吃巧克力么?”顾淮从书包里把巧克力拿出来,本来要递给谢橘灯,结果谢橘灯要伸手的时候顾淮把手缩回去了。
谢橘灯:“……”
“我也饿了。”顾淮理所当然道,“这样,你一块,我一块。”
他说着把巧克力掰断,然后伸手凑近谢橘灯的嘴巴,给她吃。
谢橘灯脸都要烧起来了。
“为什么是我?”她问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顾淮装作若无其事道,“大概我们认识太久……吧,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谢橘灯咬起那块巧克力,甜中带苦,苦中带甜,最后一路从嘴里甜到心肺。她白天好不容易从一滩糖水重塑真身,这时候又和巧克力一起化成了糖水。
很快有又到了寝室,顾淮没有送她到门口,而是遥遥的看着她进去那扇门,才转身离开。
这次还没到寝室,就熄灯了。
☆、放假
谢橘灯甜蜜的心神恍惚,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我喜欢的人对我也有意思,这时候什么早恋什么影响什么扣分,统统见鬼去吧,谢橘灯巴不得把他们都扔到银河系外让他们当天外飞仙。
走到门口后知后觉,我还没有洗漱啊!
巧克力的味道还没有远去,留在唇齿间,谢橘灯智商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坐在椅子上傻笑,蓝静可拿出充电台灯,打开之后不小心一晃,晃到了她的傻样,吓了一跳,“你傻笑什么?吓死我了。”
谢橘灯急忙摇头,“没什么。”然后绷着脸,看起来就更奇怪了。
好在蓝静可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秦念这时候推门进来,她是最后回来的人,温瑞华恰好在她的身后,端着脸盆,嘴上吆喝:“让一让嘞。”
秦念侧身给她让路,谢橘灯借由蓝静可台灯的余光,看到她脸色很疲惫,又想起来早上看到秦念眼睛红红的,眼圈浮肿,看起来哭了很久的样子。
这是一个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充满了秘密的女生。
秦念声音有点哑,“昨晚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当时真的心情不好。”她停顿了一下,又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大家原谅一下失恋的人。”
“喔~”温瑞华这时候先开口,毕竟昨晚是她和秦念先起的不愉快,她也不想记仇,毕竟还要一起生活三年,只是这人的脾气太爆,不太对她的胃口,“失恋么,没什么,我之前也失恋过,过去就好了。”
她这样说,便是把两人的距离拉近,同病相怜最是能让人和人之间减小距离,秦念听到之后似乎舒了一口气,向她请教:“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走出来的么?”
温瑞华沉默了一会儿。
秦念忽然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这不是让人回忆不好的时候么,“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也许慢慢就好了。”
“其实真是慢慢就好了。”温瑞华声音故作轻松,“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高中真是喝鸡汤最多的时候了,人人说话都有了一股鸡汤味。
蓝静可这时候发出感慨,“你们好早熟啊……”
蓝静可本人上学比较早,五岁上了小学一年级,是寝室最小的一个,比谢橘灯小一岁,谢橘灯比秦念和温瑞华小一岁,心智上也显出一点点童真童趣,看起来很好玩,很可爱。
她的长相很温柔端庄,像是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样,只是这副仕女图是唐朝的——她有一点点胖,不过看不出来,只是军训中间体检,那台称重的秤对她造成的伤害有点大,让她抑郁了一天,之后便自愈了。
“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秦念噗嗤一声笑了,感觉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和一个小孩的对话。
“没有。”
“真没有?”秦念不信。
“真没有……”蓝静可弱弱道,“我还盼着初恋呢……不过我哥让我不要早恋。”
“你哥真是个妹控。”温瑞华评价道。
“我哥其实跟我同岁。”蓝静可笑了,“我俩龙凤胎。”
“好羡慕……”温瑞华滚床,摇来摇去,吱吱呀呀,“我也想有个哥哥!”
“204的不要说话!”宿管的声音响起。
蓝静可手忙脚乱的关台灯,因为台灯在高中算违禁电器,是不被允许在宿舍用的,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能断电,下就能在教室充电带回宿舍……
宿管阿姨终于走了,全寝室爆发了一阵无声的笑,大家的感情好像增进了不少,相互的距离也变短了。
“秦念……”蓝静可轻声问她,“你早上都是几点起床啊,为什么总是看不到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