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那边,”她微微的握拳,停顿了好久才说:“也蛮不错的,什么时候生了小孩子,回国一定要记得抱给我们看。”
“好,好,”徐景弋听了这话气极反笑:“等我生了儿子,一定抱给你看。”
她低着头拆针具,犹犹豫豫的:“那么,打针吧……”
徐景弋抱肘不肯伸手,盯着她质问:“你是不是看到那封信了?”
“什么?”涂涂硬着头皮装蒜:“我什么也没看见过。”
徐景弋笃定的冷笑:“你看过了。”
涂涂默然。还是不要理会这个问题的好,结局都已经是这样了,纠缠实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还打不打针了?”她干脆拖过徐景弋的手腕,替他解下手表,直接扎上橡皮条,他的手冰凉又潮湿,手感极差。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跟我去美国。”徐景弋这次反倒不再像刚才那样生气,任由她握着他的手消毒:“明明考核前一台手术一模一样,那场手术你拿对了线。”
本来也知道瞒不过他,但是听到他这么直接呃拆穿她,撒谎的羞愧和狼狈让她不敢抬头,好像脖子有千斤重似的。徐景弋的气压太强大,她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我要给你打针了,你不要跟我说话,我分心,会打偏。”
她本来就弯着腰,他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的更加靠近,脸对脸。他发着高烧,面颊不正常的泛着红,隔着一拿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气,腾腾的烙的人发慌。
徐景弋声音平静了许多:“等我去了美国,你想在家干什么?”
“什……么?”什么干什么,日子该过还得过呗,只不过想起他的时候大概依旧会心痛。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我这次是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他特别的认真起来:“我不放心你,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怎么办?”
孩子?哦,是说的汤汤吧。她都忘了,她还扯过这么一个谎,难为徐景弋至今还放在心上。景弋……是在考虑她吗?他走之前,最不放心的事,是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
涂涂突然鼻子发酸,倘若他和佳希幸福愉快,那么自己绝不可以成为他思想的累赘,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又不是拜他所赐。
她决定说点什么,好让徐景弋走的心安理得。
“我还可以嫁人啊,而且汤汤,也不会反对我嫁人。总之没关系的。”她看徐景弋刹那间脸色煞白,额角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她不明就里,有一点嗔懦:“呃,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说汤汤是我弟弟……大家都信得。我……成功过,我带着他,嫁过人……”
为什么突然想要打自己的脸呢?她说的可都是事实,景弋应该放心了。
“苏涂涂,”徐景弋攥着她手腕的手突然卡的死死的,用从来没有用过的刻毒目光盯着她,眼底像是能冒出火来,字字句句都像是从心肺里抠出来,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像被呛到一样,剧烈的咳嗽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捂着胸口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涂涂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他最后咳到想要呕吐,终于松开她,冲到水池边大口大口的喘息,过了好久才渐渐止住,乏力的转过身来靠在墙上,双眼紧闭。
涂涂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着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他却睁开眼睛,猛地伸手拉开屋门,声音冰冷:“出去!”
他眼眶发红带着细小的出血点,那是剧烈的充血所致,脸色又极差,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涂涂还在犹豫,徐景弋上前夺过水杯,砰地一声搁到手边台子上,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踉踉跄跄的直接推出门:“你走。”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徐医生的大门在她面前关上。
徐医生很久都没再出来。
等他再一次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是躺着的,据抬他出来的急诊科同事说,徐医生卧在瓷砖地上,已经昏过去多时了。
最先发现徐医生不对劲的人当然是苏涂涂,徐医生反锁了门,她一直在门口徘徊,屋里的咳嗽声由撕心裂肺变成沙哑无力,后来直接减弱下去完全听不到了,她慌张的给医务科打了电话。
特大新闻!徐医生胸痛咯血,高热嗜睡,x线胸片一过,被诊断为急性肺炎。
当医生也就这点方便,科里的主任楼上楼下打过招呼,连挂号排队都省了,直接住院。
主任和赵医生代表全科室去慰问病号,彼时徐医生半仰着无法躺平,吸着氧气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赵雪城一巴掌拍过去,不怀好意地说:“老二啊,你要承认,女人的智商是塑造不来的。不开窍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你看看你喏,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孙飞虎好色柳盗跖贪财啊。”
还好主任年迈老有修为,凿了赵雪城一记暴栗,安慰徐景弋:“你不要听他调皮,等下科会,我替你批-斗批-斗他。”
徐景弋正虚弱,情绪也低落,但仍然十分配合的笑笑。
主任最听不得“好色”这两个字,这是他们科提起来就喷饭的传统笑料。
老头是他们两个大学时候的导师,年轻时壮志凌云意气风发,老来桃李芬芳德高望重,结果千古名节毁于“好色”之实。
大概□□年前,估计是那时候空气比较好,五花八门的东西少,得病住院的人也就没有现在多。徐景弋和赵雪城那时候还是在校实习的毛头医生,有一回院里组织科室大联谊,就搞了一场知识竞赛抢答,主持人问“‘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的下一句是什么?”主任一听急了,自问应当“老当益壮”,于是一马当先的拍板大喊:“穷且益坚,不坠青楼之志!”
当时全场皆倒,徐景弋和赵雪城抱头痛笑。
不是不怀念那时候。徐景弋躺在床上默默地想,老头大概不记得了,那天那个主持人就是苏涂涂。
下午开科会,主任通报了关于徐景弋医生太过爱岗敬业的批评处分,最后将全科医护说的无比沉痛。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徐医生从来没听进去过。你们可以看到,我有许多优秀的学生,徐医生就是其中一个,他智商一直是卓越的,情商却永远优秀不起来。今天在这里,我一定要在你们跟前狠狠的批评批评他。我要说,不是徐医生这种精神是我们应该反对的,而是说,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自珍自爱,因为你们的命比病人的命金贵,你们一个人的命可以顶无数个人的命在使用。作为一个医生,你首先要确保自己健康的活着,才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做医生的人不能缺爱,一个缺爱的人拿不起手术刀。爱人者人恒爱之,我一直认为这个‘爱’不光包括天地与人,更包含你自己。如果你都不爱你自己,你连保障自我的意识都没有,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好医生,我劝你放弃这个职业。因为我不希望有一天再看到,你们谁倒在手术台上,给你的同僚加重工作量,对你进行返厂维修。”
散会以后大家普遍情绪不高,涂涂走在最后,老主任叫住她:“小苏护士,我想你去看看他,保管会比打针吃药都有效。”
涂涂的心情彻底跌到谷底。
晚些时候宝珠提回来一个水果篮,是一个病人出院,家属特意送来感谢他们全科的,护士们一致通过,要涂涂搬着这个大水果篮,去楼上看望徐医生。
搬着果篮,步子有千斤重,路过徐景弋办公室的时候,不知道谁把徐医生“offduty”的门牌换成了主任的那几个字:“徐景弋医生,返厂维修”。
科里人活泼好闹,涂涂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徐景弋生病了,并且为她的话大发雷霆,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她这辈子里,现在大概是最懦弱、最没出息的一段时光。徐景弋在她的世界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她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处处身不由己。怎么一点也找不回当年欺负他的自己了呢,还被他处处夹击,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站在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窗户探视,双人病房里只住了徐景弋一个,医院的颜色是白的,他脸色也是惨白,唯一色彩明显的是那些患者家属送来的花篮。
涂涂伸手准备开门,电梯“叮”的一声到站,有人走出,直冲着她走来。
为首那人穿了白大褂,他们医院医生统一的蓝衬衫暗纹领带,胸前别着的胸牌告诉她,这个男人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江院长走过来,由远及近,走到她跟前扫过她的胸牌,停滞了几秒钟,然后问她:“就是你叫苏涂涂?”
难道她已经在这家医院如此知名了吗?
江院长又问:“你有护照吗?”
攥紧手里的果篮,她点头:“有。”
院长从此对她视而不见,吩咐身后的助理:“给她办签证,这次她必须随行。”然后他转身开门,走进去,反手关门。
床上的徐景弋听到响动,睁开眼睛。他想说话,却被院长勒令:“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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