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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要在一起 (容光)


依偎吗?
他想起了在电梯里让她靠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次,她侧过头来问他吃的什么牌子的薄荷糖,他看上去那么从容镇定地掏出铁盒看牌子,她却不知道他此举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的眼睛从她绯红润泽的唇瓣上移开。
黑白配。
像是她的单纯天真与他的复杂晦暗混杂在一起,他以为这是对立的两种色彩,她却口口声声告诉他这是新娘与新郎的搭配。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严倾忽然间笑了出来,一声一声有些无奈,却又抑制不住。
歌曲一连放了好多遍,他也就跟着傻笑,胸口有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发酵,他尝不出那是感动还是喜悦,是如释重负还是不知所措。
然后像是有预感一般,他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看见了那个还穿着白纱裙的女孩子。
尤可意站在落地窗前,像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又像是在等待情郎归来的少女。她的脸上是忐忑与期盼混合在一起的神情,却在看见他拉开窗帘的一刹那如释重负地弯起了嘴角。
她朝玻璃上喝了一口气,然后画了一颗心。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而她就这样天真傻气地趴在玻璃上,像个孩子似的指着那颗心对他笑。
严倾几乎错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他并不懂得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女生,她看起来明明比谁都要脆弱,都要容易受伤害,可是她比他这种喊打喊杀的人更有勇气。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是如此简单执着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用一颗纯粹的心温暖了他冰冷多年的灵魂。
电脑里,那个女声还在继续唱着:
钢琴也是黑白键一样能弹出我对你只有满满的感谢
也许黑永远不明白在这个彩色的世界有你我才会存在
他挣扎过很久,矛盾过很久。
每一次推开他,他比谁都都要难过,因为明明心底深处对她只有无限渴望。
有时候会问自己,为什么这么理智?就让她走进他的世界,有什么不好?可是那是对她而言最坏的选择,他坚信自己会害了她。他对她的珍视已经让他走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他就这样看着对面被阳光笼罩的女生,终于扬起了唇角。
学着她的模样在玻璃上呵了口气,他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做出了从前的他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出的事——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同样的心。
不同的是,在这颗心里又多出了一颗心,像是他们之间的真实写照。
他从两颗交叠在一起的心里望过去,看见他的天使穿着白纱裙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陡然间瞪大了双眼。她甚至张着嘴欢呼,在原地傻气地转着圈。
唇畔的笑意渐浓,而笑着笑着,他的眼眶也滚烫起来。
他的人生是一场豪赌,所以连同他的爱情也变得可望而不可求。
他是一个混混,是一个不知未来的人。他并不知道尤可意有朝一日是否会后悔,如果后悔,如果离开他,那大概留给他的就是尝遍幸福以后更加难以忍受的孑然一身。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抗拒的力气,索性妥协投降,再不抵抗。
就让他冒一次险吧。
赌注是这颗心,哪怕失去以后,他便一无所有。
可是若是赌赢了呢?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枉此生。
***
就在严倾合上电脑,再一次转身看了眼对面的尤可意,打算亲自登门找她时,手机响了。
陆凯在那头扯着嗓门气炸了似的告诉他,他们在自家地盘上逮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是这个内鬼把他们这几个月来的动向提前通知老方,所以他这段时间才会这么倒霉,到处触霉头不说,还进了好几次局子。
事情很紧急,因为那个家伙今天竟然擅自在他们的地盘上贩毒,陆凯前脚把他抓住了,警察后脚就来了。如果不是陆凯及时把东西给藏起来了,恐怕严倾的地盘此刻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而他本人也已经被请去局子里喝茶了。
陆凯气翻了天,在那头问他:“严哥,怎么处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严倾沉默了片刻,言简意赅地说:“我马上过来,过来再说。”
“好。”
挂电话以前,因为太了解陆凯的性子,他又冷静地叮嘱了一句:“打归打,把命留着。”
这样的转变太过突然。前一刻还沉浸在尤可意带来的阳光里,暖意融融,下一刻却忽然又回到了他那个肮脏阴暗的世界里。
严倾对着手机屏幕发了片刻的呆,又回头看了尤可意一眼。
她在对面看见了他接电话的全过程,正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见他回头了,对他甜甜一笑。
顿了顿,他披上大衣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尤可意。
“喂?”她的声音显然被愉悦的心情所影响,轻快又动听,像是三月的黄莺。
严倾说:“陆凯那边出了点事,有点急,我现在要赶过去。”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是一个落寞的长音:“哦……”像是意识到自己把失落表现得太明显,尤可意又飞快地补充一句,“那你去,去吧去吧,没事儿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严倾禁不住勾起了唇角,无声地笑了。他踏出电梯门,稳稳地说:“尤可意,等我回来。”
很多相处的细节在这一刻从眼前飞速闪过,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可爱,她的勇敢。
冬日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意融融,仿佛每一寸光线都被时光的手捏碎了,洒落一地的全是有关于她的细碎的记忆。
他忽然间不再惧怕什么,因为心有所向,所以所向披靡。


☆、第32章
严倾赶到酒吧里时,酒吧已经暂停营业了。
他拉开半合上的卷帘门,弯腰走了进去,然后径直朝后面的一间屋子走去。
那间屋子很大,相当于半个舞厅了,里面有张台球桌,有张长沙发,墙壁有些斑驳了,看样子是屋檐漏水很多年。
那门虚掩着,他用脚轻轻踹了一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屋子里一群人,乌烟瘴气,烟味熏天。
最靠近门的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严哥!”
然后一群人都纷纷转身招呼他。
严倾没说话,仅仅是点了点头,然后穿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地上躺着个人,外衣被扒了,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米色毛衣。毛衣上染了血,又因为在地上滚了很多圈,脏兮兮的辨不出曾经的模样。
那人头发留得有些长,遮住了眼睛,但透过昏黄的光线,他看见了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大大小小的淤青与血渍看上去很有些瘆人。
“昏了?”严倾低头看着他,问道。
陆凯干脆直接朝地上的人腹部狠狠踹去,毫不留情地问了句:“死了没?”
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没死就站起来!”陆凯又踹了他一脚,依旧是同样的地方——腹部是人身体上最柔软的部位,最容易受伤的部位。
那个人慢慢地睁眼看着严倾,眼神里露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却又怕得浑身颤抖。他缓缓地支着身子爬起来,然后跪在严倾面前。
“严哥,求你饶了我,求求你……”一出口就已经泣不成声。
严倾站着没动,低头看着这个像野兽一样的人,面无表情。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剩下烟雾缭绕的死寂。
地上的人却因为这片诡异的平静而抖得更厉害了,他一下一下挪动膝盖,就这么跪着走到了严倾面前,然后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战战兢兢地说:“严哥,严哥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我是被逼的!你信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从来都对你死心塌地的!是方哥抓了我老婆,逼我这么做的,不然就要对她下手!我老婆——”
他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手里拽着严倾的裤脚苦苦哀求,却被严倾一脚踹开,顿时又倒在了地上。
严倾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李旭日,旭日东升的旭日。”
男人依旧在哭,泣不成声。
而严倾盯着他继续说:“三年前你跟了我,说是要为我卖命,命都没了也没关系,只要我高兴,一句话的事。”顿了顿,他弯起唇角却毫无笑意,“你就是这么替我卖命的?你卖的谁的命?是你自己的,还是我的?”
李旭日还在哭。
“当初你娶老婆,说自己没钱,是我给钱让你办酒席、布置新房的。这里的兄弟每个人都出了份子钱,却因为怕你女人的亲戚瞧不起他们,连带着瞧不起你,所以懂事得不用你提一句就没有出席酒宴。”
严倾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并不带感情,就好像是在念着一笔一笔的帐。
“你爸死了,没有亲戚去守,是这里的人在殡仪馆帮你熬夜帮你守灵,帮你前前后后打点好一切,好让你爸安心上路。你爸入土为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到场上了香,没有一个缺席。”
他这样语调平平地说着,地上的男人哭得越发厉害,整个人都像是要哭得背过气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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