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地。
“和我约会你打扮那么风骚干嘛?我还以为你要去勾人呢。”
“你不是人啊?”
“那不一样。我不用勾。”文措说完脸有点红,又补了一句:“就你这姿色,勾了我也不动心。”
陆远温和笑着:“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勾你也喜欢我。”
“你倒是敢说。”文措说:“你现在胆子贼大,还敢耍我。”
“不敢。”
“哪还有你陆远不敢的。”
“好吧,那你说要怎么办呢?”
文措抿着唇想了一会儿说:“从现在开始,24小时,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我说什么你都要说yes,绝对不许说no。你要是违背了就永失所爱。”
“玩这么大?”陆远说:“你不会让我当街脱衣什么吧?”
“我有那么无聊吗?”文措想:我顶多就问问“你愿不愿意一辈子给文措当牛做马?”“你愿不愿意一辈子不跟文措吵架?”“你愿不愿意,一辈子都不离开文措?”……
只许yes,不许no。
文措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个问题,下了很多指令。各种刁钻古怪。
可她最后却只说了一句,那么一句让陆远撕心裂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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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美美的韩式发型。文措原本是要去陆远的学校,结果她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妈妈文静的车居然从马路对面急急开走了,堪堪和她擦身而过。
文措想,那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天注定让她本能地顺着妈妈的痕迹看到了那家店,注定了让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注定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文措对那家店还是很有印象的。那是那个男人的面店。人入中年的男人落魄得可怜。可文措却始终对他同情不起来。
她知道那个男人曾几次偷偷来找过妈妈。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处理的,总之那个男人从来不曾出现在文措面前,这让文措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很多年前。
大白天的,男人挂了歇业牌。面店煮面的大锅足有七十几厘米高。腾腾冒着热气,让文措看不清里面。只听得见那几乎是争吵的声音。
男人怒不可遏,大声质问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个女人冷漠讥诮的声音响起:“你想要什么变化?”竟然是苏灵蕴的妈妈。
“当年我们明明已经协商好了离婚,也签好了协议。你骗着我,还偷偷毁了协议,最后到她那里去闹。她什么都不知道,错的都是我,和她没有关系。”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么维护她。你们是真爱嘛?我知道啊,我就是不肯成全怎么样。她就是贱三,就是贱。”
“你……”男人气极,忍着发作:“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把我们的事扯到孩子身上。不是你一天到晚在灵蕴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会变成那样吗?你现在又到她家里去闹,孩子们是无辜的!”
“灵蕴的病早好了,离开你这个不负责任薄情寡义的爸爸,她就好了!有病的是狐狸精和她的女儿!哈哈,一定是报应。你的两个女儿都有病。是报应!”
“你根本不配当妈妈。”
“彼此彼此。”女人冷冷说。
文措听得一头雾水,她有病可以理解,她确实曾经得过心理疾病。可是苏灵蕴是怎么回事?
文措还准备继续听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是陆远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平静,他说:“文措,我可能会晚一点到。”
“晚多久?”文措问。
“暂时还不知道,可能……不到。”
……
☆、第44章
文措很少听到陆远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手紧握着手机,明明一直看着前方,却觉得眼睛好像失焦了一样,看什么都很模糊。
“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的人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他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有种能让人心安的神奇魔力。文措曾无数次觉得,只要陆远还在,她永远也不会迷失自己,因为他会带着她找回自己。
陆远咬字清晰地说着:“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你没事为什么今晚你不来?”
“我临时遇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文措第一次觉得不依不饶是必须为之的事。
“等我处理好了我会告诉你。”
文措还准备再追问。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一阵人山人海一般的惊呼声。分贝大到隔了这么远文措都觉得很吵的地步。
“陆远……”
文措甚至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陆远彻底打断:“我先挂了,等会给你回电话。”
“陆远……”
被挂断的电话已经恢复了常态。黑掉的屏幕如同镜子一般,文措看到镜面倒映出自己眉头紧皱的脸。身子不禁晃了晃。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
苏灵蕴站在天台的台阶上。六层楼的老居民楼。不算高,但是充满了记忆。
天台上有一片被顶楼的住户用来养花,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还是没有变。
小 时候妈妈总是在这里晒衣服被子,先把盆子里的湿衣服都挂好,然后再挂被子。理顺被角后,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把被子打松软,这样阳光晒过以后,晚上会很暖和。 妈妈忙碌的时候,苏灵蕴就蹲在旁边看花。她从小到大都是很安静的小孩,从小到大不论是老师还是照顾过她的长辈,都说她是难得的好孩子。
那段记忆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部分。是的,部分。因为她的人生大部分都充斥着不幸。
她的妈妈,她不想承认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是曾经的那个妈妈,可她却偏偏是。她和那个男人通过介绍在一起,结婚前就见过两次面。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在婚后爆发了很大的问题。她的出生曾短暂缓解过这问题。可好景不长。
苏灵蕴对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吵架。不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在吵架。不,应该说是妈妈在吵架。因为那个男人不屑与她吵。
每天下班,从那个男人出现在家里开始,妈妈就想尽各种理由刺激他,她内心里还是渴望他们之间有交流。哪怕是吵架。
后来那个男人终于无法忍受,于是他不回家了。据说他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那时候的妈妈经历了反抗,挣扎,绝望,最后选择了同意。签署了协议之后,他彻底不回来了。
那几年里,苏灵蕴时常可以看到妈妈发疯一样砸坏家里所有的东西。她一生气就会打苏灵蕴,因为苏灵蕴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时候她还太小了,太过于懦弱,所以每一次挨打她都撕心裂肺喊着“爸爸”,那时候是多么天真,她还在希望那个男人回来救她。妈妈告诉她,不准喊那个男人“爸爸”,他不再是她的爸爸。于是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叫过那个人。
后来,她从妈妈歇斯底里的电话谩骂里得知了那个男人的状况。原来他找到了真爱,他们甚至有一个比她小不了两三岁的孩子。怪不得他对和妈妈的婚姻那么抵触。原来他早已决定了要放弃,也包括放弃她。
这件事彻底刺激了妈妈。她撕掉了协议,恶毒地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她痛苦着,就要全世界陪葬,这个全世界自然也包括她。
那时候她已经被她彻底打驯服了,对她言听计从,回忆起来,她是做了一些荒唐事,自然也包括那件事。
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天台上的情形。妈妈在哭,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要跪下,她求她“下来”,而那个人一直在旁边喊她,一声一声的。
她瑟瑟发抖地站在天台上,看着哭得像真的一样的妈妈。忍不住在内心里笑着。她逼着她上来,用这种方式逼那个男人回头。到头来却演了一幕慈母辛酸。
那一天的天是灰色的,乌云低压压的一片,似乎是要下雨了,天台上风很大,她很瘦,那时候,她感觉她快要被吹下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想到要去死,这样的生活过下去也没有意义,她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时候她甚至还不到十岁。不幸的家庭会让孩子过分的早熟。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熟过来的。
后来她自然是被救了。那个男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回归了家庭。他们曾有几年在她面前出演着恩爱夫妻,自以为是的想要抹平她心里的伤痕。
可那伤痕已经那么大,就像妈妈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裂痕一样,早就无力回天,无法修复。
他们后来还是离婚了。曾经风光的男人生意失败,穷得一贫如洗。在最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离婚。那时候她已经大了,他认为他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
这一次,妈妈没有再死缠烂打,她心里隐隐有得意,因为她得不到的,那个女人也得不到。
她渐渐成为一个偏执的疯子,她偷偷关注着那个男人的生活,她发现那个男人又去找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这一次,她彻底疯了。
苏灵蕴知道妈妈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好,可她选择了忍耐。因为她没有任何亲人了,她真的没有能力在承受失去。
可人不是神,人有忍耐的极限。她清醒的时候会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仿佛真的生活在阳光下。她不清醒的时候,她自己也不记得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