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医院照过,医生说是个女孩,她平时没什么动静,可能随你,喜静。”
女孩好。
“嗯。”
预产期是多久,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出生。
“九月上旬。”
等孩子出生了,你抱着她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们一起给她取名字?”
“生孩子痛又累,生完我可能来不了。”
没关系,让小琮抱来,我想抱抱她。
“嗯。”
别哭了。
“嗯。”
以后也别哭了。
“嗯。”
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能哭了。
“嗯。”
……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手机里听到沈思安声音的时候,她悄悄录了音。
音频放完,庄浅捏紧了冰冷的手机,轻敛下眼皮,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目睹这一幕的双胞胎,终于找到了她心病的根源:
沈思安。
【6】
贺岗监狱人际稀少的第九区,沈思安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再一次进来的时候,他发现,甚至连狱警都还是从前的那一批,与他也算是另类的旧相识了。
沈家家大业大,根基雄厚,不会因为死了个沈雨巍而动摇根本,也不会因为少了他沈思安而一朝倒台,就单说年轻有为的孙辈中,撇去旁系的精英们不谈,根正苗红的沈家小少爷如今都已然能独挑大梁。
如此结局,尽管不得不承受丧子之痛,沈老爷子却是相对欣慰的。
沈雨巍的死去,沈思安的落网,几乎给沈家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打击——这一点不假。
但可庆幸的一点是,随着两人的倒台,沈家原本三足鼎立的局势被彻底打破,老爷子成了最大的赢家,又一次大权在握——对已经年近八十的沈老爷子而言,沈思安多年来都是压在他心底的一根肉刺,可这根刺,却为沈家做了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一个选择:将沈琮送去了部队。
时间与磨难可以摧毁一个人,也能成就一个人,至少对沈琮是后者,彻底改掉从前的陋习之后,曾经不学无术的愚蠢纨绔子弟,成了沈家名正言顺的准继承人。
贺岗监狱内,囚犯分等级。
无期囚徒的日子最难熬:
他们必须早上五点起床,五点二十排队做早训,然后排队去食堂领取早餐,按顺序前去劳作……辛苦的劳动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全天唯一的“娱乐”,是晚上半个小时集体观看新闻联播的时间。
能被关进这座监狱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曾经位极人臣,威风赫赫,哪一个不是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每天看着电视上各种恍如隔世的‘正能量’新闻播报,就好比给一群丑陋的蛆虫递上了一面清透的镜子——这种极致的心理落差,不是普通人能接受得了的。
所以在贺岗监狱内,最痛苦的不是死囚,而是那些返身无望的无期徒刑者。
他们甚至连选择死亡的机会都没有。
监狱内的血腥斗殴时有发生,而狱警总是会在合适的时候赶到,既不会让人被打死,也不会让这些人打得太逍遥——这大概是底层公务员们对他们曾经的奴隶主的一种变态虐待,日日乐此不疲。
沈思安在监狱的生活要平静得多。
他在第九区,是死囚,与好几名死刑犯是邻居。
死囚们的日常很简单,他们每日不必早起,没有劳作,顿顿有菜有肉,还有供阅读的时事报纸。
只除了“邻居”们在一个个减少的现实,会使得有些人开始隐隐紧张而焦虑。
……
沈思安一入狱就是好几个月,每天的生活过得像是无欲无求的苦行僧,他不与人交流,也不招惹是非,跟大部分等死的囚犯一样,在无望中等待死亡的光临。
期间,沈琮跟和一庭秘密来过监狱一次,避开摄像头之后,和一庭放低声音严肃道,“思安,我长话短说,我跟缪子他们商量过了,等到了九月八号那天,咱们就来个偷龙转凤。”
沈琮插嘴,“哥,我已经找好了一个跟你身形样貌差不多的人……”
“我另有打算。”沈思安打断他的话。
和一庭一愣,后面的话都插不上了。
就听见沈思安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不要再插手了,我另有打算。”
他所说的“打算”是什么,和一庭不明白,沈琮更不能理解,但两人想:横竖这个男人精于心计,是不会想自掘坟墓的。
那就应该是有别的安稳脱身之法了。
“我想见一个人。”
沈思安突然又说。
和一庭还没从男人的上一句话中回过神来,倒是沈琮反应快,一下子就想到他可能想见庄浅,面有难色地回道,“哥,算算时间,嫂子就快生了,而且你也该有注意新闻,她现在身份微妙,回国肯定少不了得接受一番调查,你——”
“不是小浅,我要见乔焱。”
沈思安一句话出口,令他面前的两人齐齐变换了脸色。
【7】:
这是乔焱第二次来到贺岗监狱,讽刺的是,包括他上一次来,都是同一个原因:要见那个他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的男人。
……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闲工夫陪一个刑犯唠嗑,如果你找不到令我付出时间的话题,那最好节省点时间给自己祈祷,下地狱的时候能少受点折磨。”
一间类似审讯室的窄小屋子里,年轻男人一身亮眼军装,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起,浑身都散发着深沉的凌冽之气。
男人眼中的厌恶与不屑,在面对审讯椅上的沈思安时,一瞬间迸发到极致。
乔焱的语气是极其难听的,却并没有愤怒,因为不需要。
“坐。”沈思安说。
乔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左腿优雅地轻叠上右腿,身姿笔挺。
两人之间无言地沉默好几分钟后,他讥讽地弯了弯唇角,双手交叉叠放在膝盖上,冷嘲道:“看你弟弟离开的时候愁眉不展,想来是很为你忧虑,那他大概是还不知道,你还留了一手吧?”
“小琮一向心思简单。”沈思安笑言,丝毫没计较他话中讥诮,温雅得仿佛面对老朋友。
乔焱轻哼一声,坦言:“抱歉,我这人比较固执,发誓要毁掉的东西,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毁掉。”
也许是听出了对方话中毫不掩饰的轻屑与傲慢,沈思安突然抬起眼眸,盯着面前好看的年轻男人,目光中假面的温和渐渐散去,冷焰一点点凝集。
他向乔焱直白道,“你用不着洋洋得意,更用不着冷嘲热讽,以为将我送上刑台就是你的胜利——能够打败我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乔焱,我也不会输在你手上。”
乔焱猛地狠狠一拳捶在案桌上,发出激烈的一声骤响。
“不知死活!”
“我死了也不会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沈思安说。
乔焱扣着桌子边缘的手猛地一紧,紧接着听到男人嚣张狂妄的下半句话:
“更何况……你还没那个本事将我推进地狱。”
两人目光蓦然对上的一刹那,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暴虐与残忍。
压抑的沉默整整持续了三分钟,直到乔焱的手机出乎意料地震动起来,他自己不为所动,冷着脸,明显被沈思安一句话气得不轻,倒是沈思安好心提醒了他,示意他看手机:
“打开看看啊,说不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他暗含诡异的语气,不急切不讽刺,却令乔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迅速掏出手机,发现是一段视频接收提示,皱眉按下了接受键。
沈思安平稳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小窗口上的某一点,像是虔诚的教徒盯着神龛上的焚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到那段不算长的视频自动播放完,乔焱眼神震撼,脸上早已经褪去了最初的血色,捏着手机的右手骨节泛白,咬着牙很久都没能出声。
什么叫偷天换日?
乔焱所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和一庭向沈思安提议的那样一般:找个人替他受死刑,以换取自己脱身。却这样无论如何,沈思安的前程算是半毁了,真成了见不得光的臭老鼠。
乔焱甚至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坦诚言:他要沈思安死。
而如今这一段视频,令乔焱狠狠自打脸。
这才是真正的“偷天换日”。
视频画面上,是一宗与沈思安息息相关的凶杀案现场: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地点,死者方苑,在那间乌烟瘴气的会客室中,被人残忍地一刀入腹的死亡现场。
指除了一点差别:
凶手不是沈思安,换成了李琛。
乔焱甚至不必去查验这段录像的真假,沈思安既然敢算准时间命人发给他,必定是早已经安排清楚了一切,不可能拿假货来空手套白狼——换句话说,早在入狱之前,他就已经精心筹备好了这一场漂亮的翻身之仗。
不需要逃亡,甚至连沈思安现在所承受的罪名都不成立——只要这段视频被以正规的途径呈交司法院,他的案子立刻可以获得重审的机会。
死一般压抑的沉寂中,乔焱听到男人平稳的声音,“我背判死刑,因为两大罪:运营非法军火走私集团;持械杀人。可若不是我亲手将罪证交到司法部门,单凭你,又能怎么奈何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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