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水顺着宋寻阳的脸往下滑,不停地滴落在他身上那套已经湿了的西装服上,他定定地瞅着冷天煜,从冷天煜的表情里看到了狂怒及一片深情,他的心忽然划过了痛楚。
他终是迟了一步。
“滚!”
冷天煜暴怒地低吼着。
宋寻阳站了起来,抿了抿唇,终是什么都不再说,转身就走。
可他还没有走出办公室,冷天煜就先他一步掠出了总裁办公室,在秘书错愕的眼神下,如同闪电一般消失在他的面前。
另一端的冷家大宅里,老太太坐在院落里都快一天了,她手里拿着一台电话,视线一直盯着大宅的门口。隔上半个小时就打一次冷天煜的手机,可每次打通之后,她又挂断了。
冷天煜娶了花怜,老太太是不能接受的,可冷天煜的话又让老太太心痛,这件事,她还不知道该怎样决定。
昨天晚上,冷天煜一夜不归。
她让人查过了,知道冷天煜带着花怜去了墓园,知道冷天煜是去看他的母亲。从他的母亲去世到现在,十八年了,他除了每年扫墓的时候,只会在最痛苦,最受伤,最无助的时候,才会去看他的母亲。昨天,他不顾天色暗黑,前往墓园看望亡母,可见他的心是痛的。
是她这个抚养他成人的奶奶伤了他吗?
冷天煜离开墓园之后,就失去了踪影,连同花怜,这一段时间两个人去了哪里,在哪里过夜,发生了什么,她的人查不到。她猜测着估计是被冷天煜警惕地切断了他的行踪,不让她轻易查到。这个孙子,向来就是精明的,比起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打电话到公司里去,知道冷天煜如常回公司,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花怜这根刺,还刺在她的心头上,一天不拔出来,她一天不安心。
因为花怜的出现,短短的时间里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明显那个盲女就是个灾星,只会带给她孙子灾难,是给不到她孙子幸福的。
“妈。”
蒙如歌端着一杯加热了的牛奶从屋里走出来,走到老太太的面前,体贴地把那杯加热了的牛奶递给老太太,说着:“喝杯牛奶吧,我加热了的。”看到老太太一直盯着大宅的门口,她又劝着:“妈,回屋里去吧,天煜这个时候是不会回来的。”
敛回视线,老太太淡淡地瞟了蒙如歌一眼,并没有接蒙如歌递过来的那杯牛奶,只是淡淡地说着:“我年事已高,不适合多喝牛奶。”
闻言,蒙如歌讪讪地笑着,缩回了递牛奶的手。
婆媳俩沉默了一会儿,蒙如歌忽然悠悠地说着:“妈,天煜的脾性你老人家最是清楚,他要是执意要娶花怜,就算你不喜欢,他还是会娶的,你不如就答应了吧,免得他和你闹下去,气到的只是你老人家,他依旧可以抱着他的娇妻快快活活。只是,婚礼就不要了,免得丢人现眼,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冷家的大少爷娶了一个既是孤儿又是盲人的女人为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说我们家大少爷平时作恶太多,娶个盲妻就是报应。”
蒙如歌明是劝着老太太,实际上就是挑起老太太的怒火,让婆孙继续闹下去,闹得越僵,对她越是有利。
老太太眯起了老眼,抿紧唇。
蒙如歌也没有再说下去,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些,可不能说得太多,免得老太太认为她是在挑拨离间。
反正老太太这个大家长,不认可花怜,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强了一辈子的人,忽然间想让她低头,有多难,谁都想得到。
起身,老太太把手里拿着的电话就往蒙如歌手里一塞,越过蒙如歌就往屋里而回。
蒙如歌眼里掠过了一抹暗喜,随即赶紧把牛奶放下,追上前想扶老太太进屋,老太太挥开了她的手,淡冷地说着:“我还没有到需要人扶着走路的地步。”
蒙如歌僵了一下,只得讪笑着:“妈身子骨硬朗得很,都不知道比我妈的身体好多少了。”
老太太冷哼着:“那是自然,我可没有生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你妈有你这样的好女儿,身体能好得了吗?”
因为冷天煜,老太太心里对蒙如歌也有点不喜了。
昨天傍晚,如果蒙如歌不叫冷天煜“煜儿”,或许冷天煜不会狂怒,冷天煜不狂怒,就不会离家,一夜不归。
她担心,也是一夜未眠呀。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把冷天煜这个孙子看得比儿子们还要重。
蒙家太太因为蒙如歌不要脸,无耻地勾引了自己的姐夫,暗渡陈仓之后,又哄着姐夫与姐姐离婚,活生生地气死了生病中的姐姐,对蒙家太太这个当母亲的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可她身为母亲,两个都是她的女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她能打死蒙如歌吗?打死蒙如歌又能让大女儿活过来吗?
她不能。
她只能独自伤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都行将就木了,虽然年纪比老太太要年轻点,却不及老太太身体硬朗。
这些都是蒙如歌害的。
蒙如歌顿住了脚步,脸上僵硬得如同大理石。
068 相处
山顶别墅。
豪华的大厅里,花怜独自一人静坐在那里,感觉到自己特别的缈小,她想回家,这里的佣人都说这就是她的家了,冷天煜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她独自面对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和事,显得特别的无助。
外面的太阳开始往西沉了,时间转到了傍晚。晚霞开始布满了天际,霞光很美,可惜花怜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太阳已经西沉了,她的眼前已经黑了二十二年了吧。
三岁多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眼睛就是在那场大病慢慢地失去了光明。一开始,她也害怕的,也无助,也不知所措,毕竟她才三岁多呀,渐渐地,她接受了现实,慢慢地学着去适应眼前一片黑的日子。
外面似乎传来了汽车的声响,花怜淡静的神情有了些许的变动,泛着浅浅的红晕,她超强的听力,让她听出了那车声是冷天煜的。盲人,失去了光明,老天爷就赔给他们超强的听力及分辩力。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别墅大门打开的声响,接着就听到了汽车声响由远而近,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
起身,花怜摸索着往外走,可她对这里不熟悉,原本是想出去的,结果是朝着反方向往里走了。
“老婆,你就是这么讨厌我回来的吗?我还未进屋,你就往里钻了,怎么,不想见到我吗?”邪肆的嗓音传来,冷天煜沉稳又快速的脚步声尾随而来,他已经几大步就跨到了花怜的面前,像一座大山一般,挡住了花怜往里走的去路。
垂眸,他贪婪又深深地凝视着花怜。
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沉睡之中,他不忍心叫醒她,知道她累坏了,初次云雨,他就需索无度,要了她两次,不把她累坏才怪。不过他的心一直都记挂着在家里的她,也是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牵挂。
“就算你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见不到你。”花怜淡淡地应着,不告诉他,她其实是想出去的,结果往里走了。
冷天煜沉默。
花怜得不到他的回应,忍不住仰起头,大眼凝望着冷天煜,从气息判定,她知道冷天煜站得离她很近很近,对于他的气息,她现在是越发的熟悉了。毕竟昨天晚上可是交缠过的了,一想到昨天,花怜的耳根子又悄悄地烧了起来。
一只大手伸来,花怜本领地就伸手去挡,大手的主人像是猜到她会这种反应,轻易就攫住了她伸来的手,大手往下滑,改攫为握,握住她的小手,掌心传来了灼热。
“花怜。”
冷天煜低沉地叫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抚上她的眼皮,她反弹性地闭上了双眸,他的手就在她的眼睛抚拂而过,来来回回的,每一次的抚拂,都传递着他对她的心疼,是来自他的内心。
“我一定会让你见得到我的!”
明天他就带她去医院检查,这两天因为事情多,他都还没有带她去检查。
花怜睁开双眸,拉下了他的大手,淡淡地应着:“我盲了二十二年了,还有机会重见光明吗?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无所谓了。”
她还是像他初见她时那般,不怨也不恨!
冷天煜的心又泛满了柔情,丝丝缕缕都缠着他的心。
拉着她回到沙发前坐下,冷天煜坚持地说着:“花怜,我说过,就一定要做到。你无所谓,我有所谓。我想你能看得到我,用你这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把我的样子刻入你的脑海,烙入你的心头。我想让你看天高空中的太阳有多烈,想让你看看春天的草有多绿,秋天的叶有多黄,我想让你看到一切的一切,这个世界是五彩缤纷的,不是一片黑的。”
花怜听了,也只是幽幽地笑着,笑过之后还是淡淡地说着:“我看过的,我三岁多才失明。”
“可你没有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