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还是个孤儿,但她是个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的孤儿,不再是过去那种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儿了。
她感激仇明阳如同感激唐熙一样。
仇明阳凝视着她,眼神如同看唐熙时一般的温柔,不同的是看唐熙时,他的眼神带着情愫,看花怜时,带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是怜惜,这种疼爱很干净,毫无男女之爱。伸出手,仇明阳握扳住了花怜的肩膀,给了花怜一个兄长一般的拥抱,低哑地说着:“花怜,有你的理解,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花怜。”
仇明阳松开了花怜,唐熙也感动地拥了一下花怜。
站在一旁看着的冷天煜直在心里腹诽着:仇明阳抱了,你还要抱!我老婆呀,只有我冷天煜才能抱的。
冷天煜心里是小气至极,此时此刻,他还是默默地站在花怜的身后,温柔地看着她。只要知道她是爱他的便可。
仇明阳看向他,他也看向了仇明阳。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数分钟后,各自伸出了右手,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再并肩,默默地,都眼带着宠溺之色,看着花怜和唐熙。
男人,情重义重。
女人,情深义亦深。
都是天底下最有情最有义之人。
确定唐熙找到了,并且没事,仇明阳才去处理仇擎天的后事。
“唐熙,能扶我去见见家主夫人吗?”仇明阳离开这后,花怜忽然对唐熙说道。
“花怜,我陪你。”冷天煜不等唐熙应答,就抢先答着。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他的爱妻,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守着花怜,忽略了他一夜未眠,此刻又快到中午了呀。那双深邃锐利不失精明的黑眸布满了血丝。
和花怜分别的这几天里,花怜经历了两次危险,而他也不好过,为了父亲的事,为了蒙如歌的事,还有公司里的事,家里的事,大大小小,几乎都落在他的肩上,亲自把父亲送上法庭的奶奶,自法警带走父亲那一天起,奶奶就不怎么管事了。
冷天煜其实不曾好好地休息过,一见到花怜又激动地和花怜欢爱了一番,接着又是寻找唐熙,此刻他已经困得眼皮睁不开了,但听到花怜要去见家主夫人,他又不放心,要陪着花怜一起去。在冷天煜的心里,现在的仇家人了,除了仇明阳之外,就没有人能让他放心的。
仇擎天是死了,仇明钦兄弟俩也被仇明阳压制住了,但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家主夫人,他不能不防呀。
“天煜,你很累了。”花怜望向冷天煜,轻柔地说着,话里掩不住她对冷天煜的心疼。“你先休息一会儿,好吗?明阳,他需要你的帮忙。”
“可是……”冷天煜凑过脸来,在花怜的耳边低低地说着:“那个女人深得如同无底洞,现在仇家又处于风雨飘摇,我怕她会伤害你。”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太多都是因为花怜的出现。家主夫人向来心机深沉,又处于伤心时刻,他不放心让两个女人去见家主夫人。
花怜淡淡地笑了笑,“此刻,她不会再想着伤害我了。”
家主夫人或许是深不可测,但仇擎天已经死了,对家主夫人来说,就等于失去了头顶上那片天,她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再者,她亲眼目睹了二十五年前的阴谋发生,一路走来到今天,凡是与此阴谋沾上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家主夫人应该明白,就算她再伤害花怜,她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更何况现在仇家已经开始由仇明阳接管,家主夫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伤了她或者唐熙,只会让她和仇明阳的母子关系更僵。
丈夫死,两子离,仅有一子在身边,花怜认为家主夫人会把仇明阳当成了她余生的精神支柱。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冷天煜捉着花怜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拂着花怜的手背,那轻柔的感觉似是带着电流一般,流进了花怜的心田里。是她把他吓坏了,导致他一刻都不肯离开她。
“那好吧,你陪着我,唐熙也一起。”花怜答应了让冷天煜陪着,只为了让他安心。
冷天煜抱起了花怜,与唐熙一起上楼去。
他们找到了家主夫人的卧室,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动静。
唐熙站在房门前,轻轻地敲着门,叫着:“伯母,我是唐熙,我能进来吗?”
家主夫人已经醒转,此刻坐在阳台上,披散着头发,怔怔地看着阳台外面的风景。眼前看到的景物和昨天还是一样,可惜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她没有再哭,但双眼还有点儿红肿,脸色还是很苍白,向来雍容华贵的她,披散着头发,神情淡淡的,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还保留着几分。
听到敲门声,她略略地回神,然后慢慢地起身,从阳台上走回来,穿过卧室,走向外室。唐熙没有听到回答,以为她还没有醒转,扭头和冷天煜看了一眼,正打算推门而入看看情况,谁知道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家主夫人站在门前,看到唐熙时,她的眼神有着错综复杂,再看到被冷天煜护在身边的花怜,她的神情有点儿激动,更多的是歉意。
“伯母,你醒了。我能进去吗?”
唐熙温声问着。
家主夫人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花怜,花怜感觉到她看来的眼神,也淡淡地回望着她。数分钟后,家主夫人长叹一口气,对花怜说道:“你都知道了?”
“嗯。”
花怜淡淡地应着。
花怜对家主夫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的亲近热络,现在真相已经捅了出来,大家都不必再虚假了。她不会恨仇明阳,但对家主夫人她无法做到无怨无恨,更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叫着家主夫人为“伯母”。这个女人还说过和她的母亲情同姐妹的,却眼睁睁地看着仇擎天在父亲的车子上做手脚,让她的父母死于非命。
这是什么“情同姐妹?”
要是她和唐熙,有人要在冷天煜的车子上做手脚,唐熙就算拼了命也会阻止的,因为唐熙心疼她,不舍得她成为寡妇。当年,她母亲尚在车上,家主夫人也能看着一切发生。
家主夫人和蒙如歌没有什么区别,她们都是选择了爱情及家庭,而丢掉了亲情与友情,也丢掉了为人的基本良心。
“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家主夫人凄楚地一笑,轻轻地问着。
她遭逢家变,才知道这种痛有多痛。
花怜依旧淡淡,“不开心。”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才会开心。
可惜……
家主夫人又深深地凝看了她好几分钟,才说着:“海莹,我们的气质都有几分的相似,但性子终是不一样。在你的心里,良心重于一切,在我心里……我重于一切的,如今都没有了,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不同了吧。”
花怜不说话。
“唐熙,你进来吧。”家主夫人转身往回走,只让唐熙进她的房,却拒绝了让花怜进入,她不想面对花怜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看一次,就会让她愧疚一次,也会提醒着她,她曾经做过了什么。
她无颜再面对这位故人之女。
唐熙看向花怜,花怜鼓励地回望着她,浅笑着:“唐熙,进去吧。”家主夫人选择让唐熙进去,代表了家主夫人在此刻是把唐熙当成了仇家的人,唐熙和仇明阳的未来,已经云开见月了。
唐熙点点头,跟着家主夫人进房去了。
“请把房门关上。”
家主夫人轻轻地说着。
唐熙默默地把房门关上了,把冷天煜和花怜挡在了房外。
“看吧,你要来看的人,就是这样对你的,咱们走吧。”家主夫人见着花怜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让冷天煜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看在仇明阳的份上,他真想把家主夫人撕了,挖出她的心来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花怜淡淡地笑了笑,主动地把头靠进冷天煜的怀里,说着:“她已经悔到肠子变青了,哪怕她没有向我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但幡然醒悟的悔恨已经折磨着她了。仇擎天死了,所有的过错,都落到她的身上,她活着比死去还要难过。一个人,死了,并不痛苦,反而一了百了,带着悔恨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每天她一睁眼,就会被悔恨问候,每天闭上眼睛,也会被悔恨陪着入眠,生不如死呀。够了,能看到她落得如此下场,我觉得够了。”
她并不需要家主夫人也像仇擎天一样死去,仇家的巨变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仙夫人,已经是致命的打击。仇明钦和仇三少毕竟也是她的儿子呀,也是她生的,就算她再疼爱仇明阳,对那两个儿子也不泛疼爱的,天底下的母亲,又有几个不爱自己的孩子?如今,儿子杀了丈夫,另一个儿子又把这两个大逆不道的儿子送进了监狱,下半生都不能再回到她的身边尽孝了,这种痛,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她想恨大逆不道的两个儿子,但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她恨不起来。她想恨仇明阳,仇明阳这样做又是被逼的,哪怕仇明阳害她失去了两个儿子,她也无法恨仇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