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他爱我,同我爱他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我死后,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他不会再被江家人威胁,不会再被人谩骂,他的那些下属也不会指责他,对他失望,他更不会郁结到吐血的地步……只要我死了,他什么压力、什么负担也没有了。
他依旧是挽着娇妻出现在荧屏里,人人羡慕的江家女婿;他依旧是从容不迫指点江山的王者;他依旧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血狠辣的一方首领;他依旧是戴着温文尔雅的面具,谈吐不凡礼仪有度的绅士;他依旧是……总之只要我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那时的段叙初不会失控、不会崩溃、不会遇到不能解决的事、不能掌控的局面,没有我,段叙初才是真正的段叙初。
我带给他的伤害太多,我死后,再没有人可以伤他,让他痛、让他流泪。
我清晰地感觉到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滴在雪白的浴缸上,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竟然觉得这种场面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想笑,至少我想留给段叙初最后一个笑颜,但我牵起唇,却有两行清泪从眼中滑出,我品尝到咸涩的滋味。
我忽然觉得出奇的冷,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死亡到来的这一刻我突然很想让段叙初最后抱我一次。
他的胸膛那么温暖,在每个熟睡的深夜里,他紧紧地拥着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给我无尽的安全感。
我的目光慢慢地转到浴室的门上。
紧闭着的。
此刻他大概正和几个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吧?
这样挺好的。
“阿初,请你一定要幸福。
我早已没有资格、没有机会再拥有你,对于我来说,如果陪伴我终身的男人不是你,我宁愿孤单到老。
如今既然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幸福,我又何乐而不为?
阿初,我说过,你的幸福便是我今生最大的追求。
为了你,我死而无憾。
你也不用伤心,或是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只要想想你如今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我害的,那么你就不会为我而心痛了。
你也说过,你不会耗费精力和时间去恨一个人,那就忘记我吧段叙初,无论以后你会不会和江茜离婚,以后陪伴你终身的女人是谁,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阿初,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请你永远不要告诉囡囡她的亲生母亲是谁,请你爱囡囡如生命,把我不曾给她的那一份爱,也替我给她。
阿初,我昨晚答应过你,我并没有离开你的身边,我将会永远陪伴着你,如果我死后可以上天堂,如果你偶尔会想起我,那么你只要抬头望望天空,你就一定能找到我。
如果爱有来生,请让我生活在一个简单平凡的环境中,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温润如玉的你。
你未娶,我未嫁,请你允我一场海誓山盟、不离不弃。”
来生愿有一人可相守,且以情深共白头。
“阿初……我爱你……我爱你……”
☆、第134章 :怎么可以抛弃我
在段叙初开车快要到达paradise会所时,他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口,突然间脑子一懵,思绪有片刻的空白,眼前也紧跟着一黑,他有一瞬间的失明、失聪。
随着“吱”的一声紧急刹车,由于惯性车子滑出去很远,段叙初的额头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方向盘,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胸腔剧烈地震动起伏着,更像是被火烧着一样难受。
段叙初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一口鲜血一下子吐出来,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半晌后段叙初慢慢地放下手,盯着掌心里那片紫暗色,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想起昨晚他装睡时蔚惟一用纸巾为他轻轻地擦掉掌心里的血,后来指甲里无法清理干净,她便捧起他的手指含在嘴里,一点点吮吸,直到干净整洁。
莫名的,段叙初的心猛地一痛,是之前那种在即将失去她时,撕裂一样熟悉的痛,这种折磨让段叙初的手掌一下子按在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回到他身边,他怎么还会因情志失和而吐血,心怎么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
段叙初喘息着,额角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泛疼的心口让他有片刻的清醒,他想起昨天她猛然间推开门,抱着毛绒熊泪流满面地站在那里,“阿初,不要……”;海滩上的火光中她明亮的双眸中装满泪水,对他举起杯子,“请你以后将囡囡抚养成人,结婚、生子……”;第三杯酒时她哭着说:“请你以后好好地照顾自己,你的幸福,便是我今生最大的追求……”;还有昨晚几次的缠绵中,她始终没有闭上双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入进去,那么依依不舍、那么悲伤哀戚。
“惟惟……惟惟……”
段叙初往车窗外看出去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以往无数次经过的十字路口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个世界。
半晌后段叙初整个人一震,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他猛然回过神来,这时才听见刺耳的鸣笛声,一辆车子不知何时撞向自己的,但他理会不了那么多,猝然间调转车头,车子“嗖”地飞出去。
段叙初用曾经和裴言峤赛车时的速度往海边疾驰而去,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仅仅只用了十多分钟。
下车后段叙初连车门也来不及关,疾跑到屋子里看到周医生正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段叙初有些控制不住地抬高声音问:“蔚惟一,蔚惟一呢?”
周医生连忙站起身回道:“在房间里,发讯息告诉我中午……”,话还没有说完,只看见眼前一道黑色的影子倏忽闪过,再转过头去时段叙初正站在卧室门前,手放在被反锁的门上,却是20秒钟也没有打开。
段叙初连几秒钟也等不了,他转过身拿过一把椅子,在一面玻璃墙上用力地砸下去,“哗啦哗啦”的一片声响之下,坚固的玻璃墙破开,却并不足以一个人通过,段叙初不顾一切地弯身大步冲进去。
他像是有感应般,进去后直接踹开浴室的门,一眼看到垂在浴缸外壁的手臂,鲜血从腕上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开成一大朵妖娆的血色之花。
段叙初只觉得整个世界崩塌一样,停顿几秒钟,他疾步跑过去,蹲下身猛然抱住蔚惟一,嘶声厉喊,“惟惟,蔚惟一!”
没有回应。
这种时刻完全不能只顾着心痛,段叙初各种血腥的场面都见过,若对方不是蔚惟一,他也不至于心慌意乱到如此地步,缓过神来后也不等蔚惟一回应,他红着眼睛沙哑地对进来的周医生吼道:“先止血,同时让人叫救护车过来,在半途接应我们。”
周医生立即跑出去拿医药箱,段叙初弯身将蔚惟一抱起来,疾步往车子里走去,等到周医生也坐上来,他立即吩咐前面的下属开车。
蔚惟一在这时醒了过来,费力地睁开眼睛,睫毛抖簌着,她苍白的唇颤动着,尚未说出什么,目光始终紧绞着她的段叙初立即开口,“我在惟惟!”,为防止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段叙初抱得很紧,扣住她的那条手臂,方便周医生为她的伤口止血。
一般情况下割腕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导致死亡,快得两个小时即可,有些人为加速鲜血的流失,会把手腕放进水里。
蔚惟一更是学识广泛,她的这一下子割得精准,仅仅只是半个小时就已经造成严重失血。
此刻她的面容和唇色都苍白到极点,冷汗从皮肤上冒出来,体温越来越低,段叙初只觉得像是抱着冰块,一种恐惧感迅速包围他。
就像是那天在会所一样,他早已看穿蔚惟一的报复计划,明知道她不会死,他却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而这一次她不是做戏、不是威胁他,她是真正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蔚惟一的呼吸急促,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开口说话都成了困难,她却一直颤动着唇,紧紧盯着段叙初,仿佛在期待什么一样。
“你想都不要想蔚惟一!”段叙初猜到蔚惟一心中所想,他抿起唇毅然说道:“你想用你的死挽回如今的局面,想让我重新回到江家,想让我好好地待囡囡、爱囡囡,想用你的死来成全我所谓的幸福……这就是你的遗愿吗,还有没有?”
段叙初讥诮地反问:“没有了?那你也给我听好了蔚惟一:‘你若是敢死,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灭掉江家,把囡囡送去孤儿院后,我再陪你一起死’。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现在就让周医生停止对你的救治。”
“不……”蔚惟一睁大眼睛,终究还是发出一个字音来,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整张苍白的脸都是湿的,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声息。
“不?”段叙初扬起声调,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他伸手抚上蔚惟一的脸,嗓音低低的,墨色的双眸里却是一片阴鸷,“你没有资本说‘不’蔚惟一,你以为只要你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只要你死了,就等于成全我?蔚惟一,你是太天真,还是自以为自己有多伟大?你以为你懂我,实际上你却连我想要什么,你都不知道。”